[閒聊] 從女性消費看「女權自助餐」

芮塔殿廕葩粥礡]Rita Felski）對「女性消費」之分析源自這樣的一個問題：傳統的女
性主義者大多認為，「女性消費」是資本和父權的和謀，女人消費商品，只是為了讓她將自己打扮成一個更好的商品供男性消費——然而與此同時，我們又可以在許多地方看到男
性對這種現象的批評，這是為什麼呢？

換句話說，如果女性消費和打扮只是為了迎合男性，男性為什麼會對此不爽，甚至想盡各種辦法羞辱「臣服」於消費主義的女性？

--

不過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要先說說「女權自助餐」的問題。何謂「女權自助餐」呢？常見的解釋不外乎以下兩種：只要權利不要義務／不要父權壓迫又要父權紅利。

乍看之下，它們在說的似乎是同一件事情，只是順序不同（一個先說想要的，一個先說不要的。）然而這樣的理解將會導致我們把「義務」和「父權壓迫」連結在一起，進而引導我們走向那個常見的批評：沒有人有義務承擔父權的壓迫！

舉例來說，像是當兵。如果我們認為「女權自助餐」的意思是「又要兩性平權，又不接受女性當兵」，那麼一個簡單的回應就是，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都不應該有服兵役的義務，男性的權利要男性自己爭取，而不是拖女性下水。

這個回應是有道理的，只可惜它只是在打稻草人。

因為如果從「消費」的角度來理解，我們就會知道，其實「只要權利不要義務」和「不要父權壓迫又要父權紅利」是完全相同的表述，所謂要權利，就是不受壓迫，所謂要義務則是不拿紅利——換句話說，不是妳要平權，妳就要當兵；而是妳要平權，你妳不能「要求
男性代替妳們去」當兵。

同樣的，你要平權，就不能總是要男性付錢，不能總是要求男性有車有房，不能總是要求男性負擔妳們的消費支出。

是的，所謂「女權自助餐」其實就是對女性消費的批評。

因此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們很容易在網路上看到很多男性他們特別仇視整天出國玩耍和到網紅餐廳打卡的女性（即便他們根本沒有證據證明這些花費是男性買單）當然，對這些男性來說，這是可以解釋的。他們堅信這些「沒有儲蓄習慣」的女性在未來肯定還是得找到一個長期飯票——換句話說，她們只是「現在」還沒有花男性的錢罷了。

--

現在我們又回到了菲爾斯基的出發點，她認為傳統女性主義對女性消費的批評過於狹隘，如果消費文化真的只是在強化女性的客體性（讓他們更好地被男性消費）這些男人到底又在不爽什麼呢？

對此，她得出了一個極其簡單，卻從來沒有被認真考慮的結論。

「因為她們花錢，不是為了取悅我們啊！」

這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情啊？原來撼動父權的方法，從來就隱藏在父權的論述之中。如果你是個男性，而且是很常被人說仇女的男性，你肯定會覺得這不是廢話嗎？就是因為她們花錢不是為了取悅我們，所以我們才不爽啊，這個結論有什麼了不起的？

然而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說，這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對過去的女性主義者來說，消費主義是資本和父權的和謀，是父權更進一步宰制女性的手段。但是也許事實恰恰相反，在消費主義的誘惑之下，也許女性反而被重新燃起了慾望，而這個慾望是那麼的強大，甚至有可能使她們擁有反過來主宰男性的力量！

換句話說，這不是個對立的二項式，不是「權利／義務」或是「壓迫／紅利」的選擇，不是「要權利就也要義務／不要壓迫也不能要紅利」的取捨，真正能夠描述這個狀態的是傳統女性主義者避之唯恐不及的慾望連鎖：男人慾望女性，女性慾望商品。

只是在過往，慾望的鎖鏈，是藉由給予和掠奪所構成的單一維度下的單向之宰制。

而現在，在消費主義的刺激之下，單向的宰制成了二維的迴圈，女性在掙脫男性控制的同時，反過來要凌駕於男性之上，於是驚恐的男性只能怒斥「女權自助餐」的不要臉：「妳不能一邊拒絕我的壓迫，一邊又要繼續向我索要紅利！」

但是根據菲爾斯基的分析，我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她們不是一邊拒絕壓迫，一邊又繼續索要紅利。而恰恰是她利用了你的給予掙脫了壓迫。就像是女性的情慾自主，你憤怒的也不是她仍然從你這邊要求滿足情慾的補償，甚至也不是她對他人產生情慾；你的憤怒僅僅在於，你不再能掌控她的情欲——因為你內心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是拒絕掠奪還要求給予。而是她反過來對你進行掠奪。

這才是你真正恐懼的，也是她應該引以為豪的。

只可惜不管是你還是她，都沒能意識到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義。她還以為自己要的只是平權，你也以為你還能靠拒絕給予討價還價——然而事實是，你們如今所身處的已經是完全
不同次元的世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149.250 (臺灣)

真的耶，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一段沒貼到，感謝提醒XD

因為不只是這樣啊，我很盡力簡化菲爾斯基的論述惹，但是能力有限，ㄅ歉QQ

※ 編輯: BoBoLung (223.139.213.197 臺灣), 03/14/2021 09: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