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明神默《獻給孩子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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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獻給孩子的歌》談契約責任義務

這是本表面看似短篇合集，內容卻為分段撰寫的長篇小說，並且在各章節與整體都使用了倒敘法，將真相待解的張力感與謎團懸疑的推理性做足。當筆者以為只是奇科幻文學涵蓋推理類型的小說，其實是相當本格的特殊設定，有頗為燒腦的鬥智環節、各種可能性偽解的說明，以及政治角力的拉扯與人情世故的恩怨情仇。由點出發延伸至線，再由線佈滿整張面，錯綜複雜的程度在看到後面將發現，主角不單是魔女或受邀對象，劇情也不是單元劇那樣貧乏，契約內容的可看性與可變性幻化出各種奇思妙想，到底如何利用「文字遊戲」突破契約窠臼，而不再被魔女把玩於掌心？亦敵亦友指的是魔女、影子怪、人類還是自己？

一、 魔女會向契約者收取代價。
二、 魔女和契約者須遵守保密義務，不可透漏契約內容。
三、 契約者一旦違反義務，願望和代價會一同收回。
四、 魔女違反義務，將無條件歸還代價，願望繼續保留。

瓦濟是能實現違背世界常理之事的魔女，但為求樂子會要求給付指定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有體或無體物），可得支配的身體髮膚、財產、才能，甚至記憶與年歲都可信手捻來，是個超越想像與認知的存在。值得一提的是，魔女恪遵誠實信用原則，會在事前雙方神智清晰之下充分溝通，並理解願望背後的箇中需求才應允實現，所以不會有通謀虛偽或錯誤意思表示，造成有瑕疵得撤銷或無效的情況。這跟阿拉丁神燈的精靈、湖中女神、或是魔法少女小圓的QB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因為這是同時拘束雙方且背負代價為前提（雖然魔女立於莊家不敗之地就是了），可以媲美上位版哆啦A夢，但要支付的對價物較難割捨而非銅鑼燒。難能可貴的是，魔女智商在線，不會故意失聰漏聽、更不會曲解語意、亦不會隱瞞弊端（例如無法實現、產生悖論、結果相左等），就像賣房子會告知曾為凶宅、賣二手車會告知曾經事故一般，嚴實滿足資訊對等的需求，更沒有次數的限制。締結也走要物與要式契約，免於突然反悔或意思表示不合致，要不是態度及長相有那麼點令人不寒而慄，稱之為女神不為過。

自1804年拿破崙法典頒布以來，奠定了民法三本柱分別為：契約自由、所有權絕對、過失責任主義等原則。魔女並非一意孤行的強制締約，只是趁當事者空虛消沉之時伺機而入，給予一個絕境重生、豬羊變色的機會。意志不堅的人很容易受到蠱惑，不作死就不會死，誰叫人類本來就是充滿情慾的生物呢？就是因為這點魔女才會欲罷不能，套句《死亡筆記本》路克的台詞：「人類果然有趣。」定型化契約條款就那樣板上釘釘，對甲方要是弊大於利，想當然耳，魔女也可以選擇不跟你做交易，避免顧此失彼乾脆選擇迴避，以防夜長夢多。對價關係部分，傳統魔鬼交易以收取靈魂為代價換取願望實現，但是我們對死後的世界一無所知，更與現世陰陽兩隔，每個人所珍視的東西不一，且死亡是種時間上既定事項，沒有立即性承擔風險與轉移業果問題，故今朝有酒今朝醉便容易買單。魔女的契約不然，無法獲取或給予大於自身能力的價值，也不會要求模稜兩可、曖昧縹緲的範圍，更不會設立停止條件成就的未來交易。魔女提出的附違約條件債權，握手承諾完成物權移轉，循規蹈矩。

契約作成，難保因不可抗力而出包，而能否歸咎於雙方，則成為履約損害賠償的責任。依我國民法225至227條套用至本書案例，對應第三、第四及隱藏的第五條，其中保密義務就成了債務不履行中不完全給付的一部。人類失約，同時失去代價與恩澤；魔女失約，頂多就不計代價給你恩澤。但是，立約的債權人總保有「最終解釋權」，看情況不利，就發動契約解除權「校正回歸」，讓人類占不到便宜，在此體現了魔女與面貌不相襯的老奸巨猾性格。於某些個案承諾兌現後被無故片面解約是可求償違約金的，在一般的消費契約中，常見店家因過失給予折扣或免費方式招待，但這些都是低於該有責任下的變形產物，只不過民眾懶得計較小錢或不諳法律規定。本案互易契約準用消保法買賣有關之規定，分故意、重大與一般過失，求償金額為五、三、一倍，但豈能奈何祂。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類的狡黠你我皆知，基於契約相對性，對第三人（見證人）不生效力，畢竟沒有支付代價與獲得恩澤，自然沒有附約的保密條款枷鎖箝制。由契約創造的影子怪物，並沒有因契約者死亡而消失，遂謀求自生存在行動著，遊說兩國日益對立、假借解決冬季食糧問題取信國王。鄰國繼承人則為了免除戰爭、化解恩仇，隱姓埋名陸續邂逅因接受魔女契約造成人間紛擾的問題。興風作浪的藏「影」人、尋釁滋事的魔女，戰火硝煙四起絕處逢生。與魔女打過交道後，通曉契約效力的極限，運用邏輯迴圈破解永賭不輸的契約、識破滯留商人假好心的伎倆、聯袂破獲拐孩怪的計謀、還原返老還童的戀人過往。情節有科學方面的試錯與驗證、有推理方面的歸納與假設、有感情方面的羞澀與驚恐、有政經方面的權謀與城府，在各方面都沾邊打點得恰到好處，可惜沒有利用契約的BUG讓魔女俯首稱臣，為此IP後續的延展性留下諸多變數。沒有絕對的善良亦沒有絕對的邪惡，魔女若是守序邪惡，影中人就是混亂中立，繼承人最後立何契約、選何陣營抗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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