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 《發現峇峇娘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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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去了馬來西亞，一下飛機直奔麻六甲，不僅在當地看到中鋼廠房、逛了海峽清真寺
(Masjid Selat Melaka)，晚餐也去了娘惹菜餐廳The Kam Cheng感情品嘗娘惹菜，途中在地導遊跟我們介紹了峇峇娘惹的歷史（峇峇是男性，娘惹是女性），以及對峇峇娘惹族群的嚮往。

這讓去馬來西亞前只知道娘惹糕的我，對峇峇娘惹這個族群產生了興趣，於是回到臺灣後，拿出書櫃中的這本書《發現峇峇娘惹：推動近代東南亞商業發展的神祕商業貴族》，希望多了解這個神秘族群，而本書作者太田泰彥為日本知名記者，亦是《半導體地緣政治學》的作者，本書是他派駐東南亞後所寫下的見聞。

作者以「李光耀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峇峇娘惹出身」作為引子，銜接著橫跨東南亞多個區域的歷史，娓娓道來峇峇娘惹的歷史。峇峇娘惹族群其實源自明朝至清朝中葉前，自福建、廣東等地移居東南亞的華人男性，因華人女性無法外移，因此在當地與馬來人女子結婚後所生下的後代。

峇峇娘惹族群維持著中國的家族傳統與儀式，但是父親因經商、工作時常不在家，甚至父親返回中國有正妻的家，因此多數由馬來亞母親所照顧，因此文化、習俗、語言等各方面受到母親更多影響。而他們也在這個區域中不斷移動，在商業、政界逐漸展露頭角，成為要角，甚至成為宮廷人士，例如電影《安娜與國王》中，引介英國家庭教師安娜（茱蒂佛斯特飾）給拉瑪四世（周潤發飾）的陳金鐘，就是深受拉瑪四世信賴的峇峇娘惹。

歐洲列強東來後，也成為荷蘭和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在地協力者，從中發取大財、成為權貴，並在各地成為望族，特別是跟隨英國與荷蘭交換東南亞殖民地，形塑出由檳城、新加坡和麻六甲構成的「海峽殖民地」。李光耀的祖父李雲龍也是與當時知名的峇峇娘惹、華人甲必丹黃仲涵一同工作，最後定居新加坡。

然而，他們與十九世紀下半才到東南亞的華人有所不同。他們自身因為與中國往來的商業利益，而遭在地統治群體刻意使其保持自身特性，仍保有中國習俗和語言，並未被強勢族群完全同化，加上本身具有的移民者特色，使他們善於移轉各地文化特色，轉化為自身的美感和創造，並且喜歡群體內通婚。當時的日本與峇峇娘惹群體之間的連結，就建立在許多經濟與工藝品的交流與購買上。

相對而言，十九世紀下半前往東南亞的華人被稱為「新客」，生活更為困苦，許多峇峇娘惹當時也是仲介華人前往東南亞工作的人士，他們強調自身與新客的不同點在於文化，因為峇峇娘惹在這段期間已經發展出自身特有的文化，與後來才自中國到東南亞的華人文化已有不同。同時他們也是在地的建設者，也因為保持著華人特性以及族群外貌，也被視為「華僑」群體的一員。

然而，峇峇娘惹的族群、文化和大量財富卻在二戰中造到毀損。在當時以「馬來亞之虎」聞名的日軍將領山下奉文帶領之下，以「腳踏車戰術」奇襲駐守馬來亞的英軍，英軍大敗投降。日軍在東南亞曾受到歡迎，包括峇峇娘惹族群，相信是亞洲人的解放。

日軍佔領新加坡後，強迫當地的峇峇娘惹族群必須交出五千萬美元，不論當時馬來半島上的經濟情況因戰爭窘迫，並要求向當時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借款以補不足，這導致大量曾經是中產與富有階級的峇峇娘惹破產，戰後日本也未歸還，隨後更在參謀辻政信主張下，發動「肅清」，屠殺峇峇娘惹中的有錢人、知識分子、醫師等群體，也因為害怕被日軍強姦，不得不放棄族群內通婚的傳統，緊急將女兒嫁給其他族群，導致了族群群體財富和文化的重創。日後日本人喜愛峇峇娘惹可愛的工藝品，但卻不知道峇峇娘惹過往文化中斷是日本人造成，作為日本人的作者，對此在書中也表達了譴責。

過往因為東南亞各區域流動方便，在各地流動工作、從商的峇峇娘惹，在二戰結束後，歐美列強殖民地解體、東南亞各地民族國家建立下，定居於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印尼等國，並走向不同發展，例如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峇峇娘惹出身的陳禎祿（馬華公會創辦人）和李光耀都帶領國家走向獨立，而與印尼等國協力穿梭、創立東協的泰國外長他納．科曼，即是上面所提陳金鐘的後代。

在泰國和印尼的峇峇娘惹走向同化，而馬來西亞則因立為回教國家與馬來人優先政策，與馬來女子結婚的華人男性將強迫信仰伊斯蘭教，這使峇峇娘惹族群走向終結，新加坡則是保持著峇峇娘惹群體的存在。

回到最初的引子，為何李光耀要隱蔽出身？因為新加坡作為多族群國家，李光耀為了不讓族群成為建國後動盪的原因，刻意迴避談論自己出身，而強調建設之故。然而，隨著新加坡躍升為金融中心和經濟強國，其子李顯龍不再隱藏出身，更在公開演講時提過「我是峇峇」，並且建立了這個族群的博物館，並將峇峇娘惹的定義擴大，想要藉此做為提升軟實力的象徵之一，此舉引起峇峇娘惹族群內的討論，但引領新加坡走向強大的總理一家承認自己的身分，則更使自身群體感到驕傲（儘管新加坡官方文書仍然不談不收錄此事）。

但過往在動盪歷史中隱蔽自身族群的習慣，使許多峇峇娘惹的後代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因此作者在書中提到許多峇峇娘惹後代尋找自身特殊文化和認同感，並致力於保存、延續與創新自身傳統的飲食、建築、藝術、針繡等傳統。針繡工藝甚至有許多日本人前往學習，作者認為或許峇峇娘惹

而泰國和印尼的峇峇娘惹後代雖然也逐漸轉換認同，但也將他們的文化與當地有所融合，例如茂物的元宵節，成為多元族群共榮、和諧相處、互相幫助的典範。

讀完這本書，彷彿跟著作者穿梭一趟數百年、橫跨廣袤地域海域的旅程，多認識了一個族群的複雜歷史，也讓我所品嘗的娘惹菜增添了更多無形的價值、份量與色彩。儘管作者最後有個微妙推論（同性戀在族群中的占比），以及照片是黑白色感到遺憾以外，但是無損於本書提供我們認識峇峇娘惹族群的價值，也讓我對這個族群與歷史的好奇心得到了不少的滿足。

因此，誠心推薦這本書，不論是單純喜歡東南亞歷史、愛好馬來西亞菜、去新馬玩回來或者還沒去玩的朋友，或者是對少數族群生存感興趣，甚至是對於漂亮風格建築與精美工藝感到興趣的朋友，絕對會是有所收穫的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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