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命盤之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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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江湖一張嘴

我叫劉子言，子言者，靠一張嘴混飯吃的人。
這名字聽起來像什麼讀書人，可惜我半點經史子集沒讀過，唯一熟背的是「八字怎麼唬，手相怎麼糊」。是啊，我就是個算命師，說好聽叫「推演天機」，說難聽點，不過是賣話術的江湖郎中。

別誤會，我可不是用什麼祖傳秘法，也沒拜過哪個大仙門派。我會的，全是眼觀八方、耳聽四路，外加三分嘴皮子。有人說我「算命算得準」，其實準不準在其次，重點是我說得讓人心裡舒服。

我常自嘲：「命有八字，嘴有八卦。」

對客人來說，來這裡不是要聽真相，而是要帶走一句「能轉述的好話」，能安慰自己，也能堵住七嘴八舌的親友。

而我呢？只要能讓對方眉頭一鬆、錢包一開，這樁買賣就算成了。

說起來，我這小攤子算命就在市區夜市口，左邊是烤香腸，右邊是射氣球。夜市人潮一多，煙味混合吆喝聲，哪裡還分得出天命與地數？

偏偏就是這樣熱鬧的地方，最適合我。因為人心七上八下時，最容易掏錢。

「大師大師，我最近總是頭暈，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犯煞了？」來的是個大嬸，手裡還提著兩袋滷味。

我眼睛一瞄，她那袋滷味裡頭有三種辣的。這種人，不是嗜辣就是火氣大。於是我輕輕一敲銅錢，裝模作樣閉眼說：「嗯……你最近氣火攻心，心火上炎，才會頭暈。記得少吃辛
辣，尤其是滷味！」

大嬸一愣，眼睛瞪大。
「哎呀！大師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才買了滷味？！」

我微微一笑，暗想：我不但知道你買了，還知道等下回家你老公要跟你搶。嘴上卻一本正經地說：「我看命如看書，知你過去，解你未來。」

大嬸連忙掏錢，還多塞了幾張鈔票，說什麼「太神了，下次帶閨女來給你看看桃花」。我心裡笑到快抽筋，表面卻還得裝出仙風道骨的樣子。

這就是我的日常，說穿了，我不是算命，是表演。只是觀眾願意買單，還誇我「神準」。

有人來問姻緣，我看她指甲油掉得亂七八糟，八成最近吵架吵得兇。

有人來問財運，我看他皮帶是新買的，褲子卻泛白發舊，心裡就知道這人是「顧表面，底子掏空」。

這些細節，才是我吃飯的真本事。

當然，我也不是沒有良心。
有些客人上門，眉宇之間愁雲慘霧，明明是生活逼到絕境，卻來求我一句「能否翻身」。這時候，我的話術就得帶點勸世味。
「命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改運，先改脾氣。」
「福祿壽三星，都住在你家冰箱，別省吃省喝，別冷落家人。」

這種話，說起來也沒什麼玄妙，但聽的人往往眼淚汪汪，好像我真替他解了天機。

其實我知道，這不是命，是人心。

有時候夜深人散，我收攤坐在那裡，聞著隔壁剩下的烤香腸味，心裡也會嘀咕：「劉子言啊劉子言，你這樣騙吃騙喝，到底算不算作孽？」

可轉念一想，我沒害誰，再說，給人希望，不比給人真相更划算嗎？

所以啊，我還是照樣擺攤，照樣搖銅錢、唸幾句唬人的吉祥話。日子過得不算富貴，卻也自在。

只是……有時候，命運會拿你這種人開玩笑。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夜市下起大雨，攤子收一半被澆成落湯雞，我急忙躲進騎樓。旁邊正好有個破舊的小廟，門口神像被雨水打得反光，我隨口抱怨：「老天爺啊，這算不算你老人家在耍我？」

說也奇怪，我一邊嘟囔，一邊撿起地上的一枚銅錢，想塞回袋子裡。結果一個驚雷劈下來，震得我耳膜嗡嗡響。銅錢在我手心滾了一圈，像被火燙過似的，竟烙出了一道紅痕。

我嚇得連聲大叫，把銅錢甩出去，可掌心的灼燙感卻久久不散。

就在那瞬間，我只覺得嘴巴發燙，好像有些話不是我想說，而是被什麼力量硬要我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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