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119的指示

這是初九從朋友那聽到的故事，以下轉述。

這是個悽慘的年節。

會被倒、工作也丟了，手機費好幾個月沒繳，厚著臉皮回老家蹭口飯，連給晚輩100元的紅包也包不起。我沒敢抬頭看父母的臉，只是低著頭扒飯。

再怎麼低調，吃白食到初六好像也是極限了。家裡每個人雖然都沒開口，但那種看人不起的眼神總是盯著我，彷彿在問什麼時候滾？

終於連自己受不了，我騎著僅有的中古機車上到XX水庫旁。那是小時候常去嬉戲的景點，風景好又人煙稀少，是個想事情的好地方。

小時候長輩耳提面命叫我們群小孩少去那鬼混，長大才知道偶爾有人去那邊跳水庫自殺。

還沒騎上水庫我就後悔，天殺的冷氣團，聽說昨天凍死十幾個人了。

我從沒想過離開台北也能這麼冷，冷到我腦袋打結想不出未來，倘若下個月再湊不出錢來，恐怕我還真的會凍死街頭。

正當我拉緊外套想下山，卻聽到嬰兒的哭聲。

倘若不是那陣哭聲，我不會發覺邊坡旁的大樹下有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

那女人年紀很輕，我看最多不超過25歲，讓我訝異的是她竟然穿著薄襯衫就上來這。想必襁褓中的孩子凍著了，否則哭聲不會這麼淒涼。

一個女人抱著嬰兒癡癡看著遠方，這不尋常的景象勾起了我的憂心，我忍不住走上前幾步想關心。

「小姐，小姐妳等等！」我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見我，只不過她已經開始走近欄杆，我忍不住高聲呼喊，她卻彷彿沒聽到一般進續走向水庫。

陣陣冷風吹來夾帶著淒厲的嬰兒哭聲，我開始小跑步，並掏出手機撥打119。

「119您好，請問有什麼緊急事件？」擴音器傳來禮貌的女生發問。

「有個女的好像想自殺。我該怎麼辦？」

「好的，請告訴我您的位置。」

「我在XX水庫上方的產業道路，快點派人來啊！那女的還抱著一個嬰兒。」
或許是聽到我的描述，擴音器彼端的女子聲音似乎也緊張了起來。「先生，可以請你過去協助那位女子嗎？那怕是跟她講幾句話也好。」

「我該怎麼做？」

「走過去跟她講話，拖延她，我們已經派人過去處理了。」

正當我想遵照指示，只見眼前的女子已經攀爬過及胸高的欄杆，她懷中的孩子哭得更淒厲了，彷彿還沒見過這世間的美好而不願就此提早離去。

「小姐妳別做傻事啊。」我朝對方大喊。

對方轉向我，哭花的眼影清楚顯現兩道淚痕，她的嘴型似乎說著「沒辦法了，對不起。」

然後她的左手鬆開欄杆，她跟懷中的孩子就著消失在我的眼前。聽到噗通一聲後，我的耳畔又只剩下冷冽的寒風。

「我靠，她帶著孩子跳下去了。」

「快點跳下去救他們，現在做還來得及。」手機傳來急促要求。

我望了一下懸崖，那足足有四層樓高啊。而且而且，水庫底下根本沒見到半個人影，我想是根本沒救了。

「你沒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警消再5分鐘就到了，你還不趕快去救他們，你還是不是男人啊？眼睜睜的看著嬰兒死掉。喂，你有在聽嗎？」

我不願對陌生人承認我的懦弱，即使對方再三催促我，我也只能強忍住哭腔對她說快點派人來。

我是個沒路用的人，連幫忙別人的勇氣也沒有。是不是因為這樣我的人生才一蹋糊塗。

「你們怎麼還不趕快派人來啊？都多久了？你們這些廢物公僕，坐領乾薪混吃等死是不是啊！」

我對著手機怒吼，把一切的不滿都宣洩出來，都怪在對方頭上。對，我只能這做了。

對方不知道是不是理虧而沒回應，一陣沉默，而沉默逼得我想開口。

「嗯那個我，」正當我想試圖道歉，對方卻比我早一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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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跳下去我要怎麼投胎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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