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潘洛斯留言簿：當星辰映於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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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星辰映於水面/When Stars Reflect on The Water】

烏坎努（Ukannu)是在一次出行中偶然發現那個陌生人的。

這個男人皮膚白皙，但是身上的斗篷破爛不堪、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烏坎努命令僕人將他帶來時，對方已經氣若游絲。男人身上有些傷痕與血，但是沒有明顯的外傷。

「基塔拉」帝國花費了不少時間才整併了四散在大湖附近的各個部落。在此之前他們雖然血脈同源，但是世代的紛爭和生存壓力使得各族彼此仇視。在好不容易統合一切後，烏坎努知道此地仍舊暗潮湧動，更別說要接待一個膚色完全不同的異邦人。

但是作為這個古老王國的學者，亦是貴族的烏坎努，仍舊將陌生男人帶回家悉心照料。

「瓦希利（Vasily）司，你知道自己的這個頭銜代表著什麼嗎？」

基塔拉皇宮的大殿上，王口氣嚴肅地說。

「臣明白。瓦希利不只是帝國的學者，亦負擔延續我族文化傳承的重責；是信仰與政權統合的推手，也是陛下偉業中最重要的助力之一。」

「而在這個部落之間文化未能統一之時，朕非常需要你的支持。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臣明白。」

「那你為什麼擅自收留外鄉人？若他是敵人的奸細，叛國罪名你擔得起嗎？！」

當天在大殿上，烏坎努沉著冷靜地描述自己發現男人的經過，並且強調當時對方幾乎瀕臨死亡。他認為這個異族可能來自大陸以外，是很重要的資訊來源。烏坎努接著分析，帝國目前已經鞏固了大湖四周的領土，然而對於大陸之外的環境一無所知。無論這名男人身分為何，都能藉此探聽到帝國之外是否有其他勢力虎視眈眈。

最後王准許了他的提議，但是要求他在男人恢復行動能力後，必須帶到大殿上進行「魂視兆儀」。

這項儀式主要由皇室御用的巫師進行，目的就是透過和對方的靈魂接觸、判斷對方是否懷有惡意。基塔拉人認為懷有惡意之人身上會形成名為「亞布夏」的怪物，而巫師可以透過靈視發現對方身上是否有「亞布夏」。

「若他身上有『亞布夏』，那麼就算作為皇后親族的你，亦不能倖免遭罪。」

「感謝陛下恩准。」

烏坎努為了獲取外界的資訊，在這件事中賭上了自己的家人與名譽。因為從初次見面時開始，烏坎努就覺得男人身上肯定有秘密。所幸他的判斷沒有錯，名叫「阿里歐斯（Arriaous）」的男人通過儀式認可，甚至巫師說他會為這片土地帶來改變。

「我看到一片巨大的光芒，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牠非善也非惡，是起頭也是解答。我看到寰宇的眾星都向其跪拜，而這個男人也沐浴於強光之中。但是美好的晨光終會散去，世界再度進入黑夜。你在黑暗中獨自前行、周身被火焰纏繞，它們是盟友也是毒蛇。天阿，異鄉者，你的前路將有無數凶險。在那混亂的深淵之中，你只能獨自前行。」

年邁的巫師將顫抖的手緩緩按在阿里歐斯頭上，說出了神靈的啟示：「當星辰映於水面之時，白銀之光將降臨於世；祂會帶來希望，同時也會帶來永恆的詛咒。」

過去鮮少有通過「魂視兆儀」的案例，因為人身上難免都有惡念。可是巫師在阿里歐斯的靈魂中看到的是命運，一場與帝國無關、卻龐大到難以言說的旅程。

儘管在多年之後，阿里歐斯仍舊忘不了巫師在最後看向自己時的目光。那雙眼中流露出同情與悲傷，但是當時他根本就不了解其中的涵義。

之後在王特別恩准之下，阿里歐斯成為烏坎努的助手。除了提供外界的資訊外，他也必須貢獻自己的所長來為帝國服務。但是阿里歐斯此前是禁衛軍，唯一可以貢獻的就是戰鬥技巧還有粗糙的防具知識。在這之中唯一讓雙方都無法理解的，就是阿里歐斯雖然來自遠方，卻彷彿懂得基塔拉帝國語言那樣毫無違和。

有賴於此，烏坎努知道了阿里歐斯的來歷。

他服侍遙遠的另一個帝國「馬其頓」，據說橫跨數個大陸、疆界無垠。那裡的人民與烏坎努的族人不同，大家的皮膚都更白、多有著褐色與金色的頭髮。阿里歐斯是馬其頓君主「亞歷山大」的專屬菁英部隊，平時負責保護皇宮與君主，戰爭時則伴隨大帝一同出征。

「聽起來那個國家非常的強盛。」

「是的，大帝真的是個勇猛善戰、雄才大略的人。能夠得到他的信任，成為帝國之劍是我的榮耀。」

隨後阿里歐斯臉色一沉，說話也變得咬牙切齒。

「但是有一個叛徒害死了我的君王。他用詭計哄騙了大帝，結果事情失敗、我們的王死了。」

阿里歐斯並不知道確實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和幾位同袍知道這位叛徒在波斯門戰役勝利後單獨與王會面，從那之後他們愛戴的君主就變了。他總是顯得憂心忡忡、時常無神地凝視著遠方，而且他們幾位都注意到，亞歷山大的手上多出了一枚銀色的戒指。

然後是在亞歷山大駕崩的前一週，這名年輕的君主曾在夜晚來到寢殿外佇足。

「阿里歐斯，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會不會思念故鄉？」

他凝視著遠方，並和當晚站崗的部下搭話。

「能與陛下共創帝國偉業，是敝人至高的榮譽。」

亞歷山大笑了：「這裡沒別人，你就老實點說，可以嗎？」

阿里歐斯於是承認自己當然很懷念故鄉的種種。老家的傳統菜餚、豐饒的田地、熟悉的家人朋友，即便遠行這麼多年仍歷歷在目。但是他入伍時便立下誓言，這輩子都會是毀滅仇敵的帝王之刃。如今這是他跟隨君主的理由，也是每場戰爭中奮勇向前的意義。

「陛下，更重要的是這份承諾。我是帝王之刃，我的存在便是消滅任何違抗帝國之敵。」

亞歷山大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微笑著繼續把目光轉向遠方。

「阿里歐斯，朕想要更多，可是命運和歲月不會等待我。哪怕是統治了世界、成就非凡的偉業，朕也還是會像所有先人那樣殞落。」

「陛下，您的命運絕對...」

「好了，戰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想自己不會甘願就此死去的，朕渴望更多。」

在這次談話後不久，那名叛徒便再次單獨與帝王會面。這次會面選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內，即便是禁衛軍也都被支開。許久之後從大門走出的亞歷山大，更像是某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什麼是截然不同的東西？」烏坎努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我和幾個同袍都感覺到了。從那裡出來的雖然是大帝的外表，但是並不是本來那個人。我們都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什麼，但是很快地大帝就生病了。」

在人生最後的幾天中，亞歷山大的病症發展得十分迅速。他的身體滾燙、可是不斷說自己很冷，同時意識也愈發模糊。幾位高級將領原本還打算隱瞞消息，但是很快亞歷山大就無法公開露面、風聲也馬上流傳開來。別無選擇之下，軍團允許士兵們來探望他們的領袖，那時亞歷山大已經虛弱到無法坐起。

年輕君王駕崩的那天，阿里歐斯是負責護衛寢宮秩序的其中一人。

雖然現場一片混亂，但是阿里歐斯還是瞥見了在眾多軍團的重要幹部之中，那名神秘的人物來到亞歷山大身旁、悄無聲息地從大帝手上取下那枚銀戒。正當阿里歐斯打算追上前去時，對方已經消失無蹤。

「我把事情轉告給了軍團長。但是當時首要的任務是維持聯合軍的秩序，並且準備處理大帝的葬禮。然而即便我們之中有人去尋找那個神祕人物，卻發現整個軍團中都找不到他。」

「你是指這位高級將領從你的王手上取走戒指，並且絲毫沒有留下痕跡地消失了？」

「沒錯。然後我們就開始回想他加入後的所有過程，發現這可能是一場他策畫已久的計謀。」

總共有四名禁衛軍不顧命令去追捕這位離奇消失、叫做「維拉騰」的人物。他們在距離軍團駐紮地數公里外的村鎮中發現了他的身影，卻在預備抓捕對方時失手。四名馬其頓聯軍中最精銳的戰士，卻完全碰不到這名頭戴面具、身著奇特長袍的人。

「他發現最早上前的兩個人，倒還是預料中的事。但是一個未經訓練的謀士，不可能靈巧地躲開從兩個方向來的攻擊。更別說他精確地預判了我與同袍從暗處射出的箭與匕首，還躲過我們從死角發動的進攻。我們面對過無數強敵，但是這個叫維拉騰的傢伙幾乎是把我們耍著玩。」

不只如此，「維拉騰」也知道他們違背軍令前來尋仇、無論事成與否回到軍中都是死路一條。他一邊輕鬆地躲避攻擊，還同時恥笑著四名禁衛軍的無能。

「你們真的太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服侍的君主渴求什麼。」

阿里歐斯記得自己當時氣憤難平，再抽出了一把劍同時朝維拉騰進攻。但是雙刃撲了空，這個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四人身後。

「雖然和你們玩鬧也是很有趣，但是我應該要走了。」

阿里歐斯告訴烏坎努，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那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伊比鳩魯、瑪土撒拉，收拾掉這群莽夫。『貨物』該往下一個地方前進了。」

接著阿里歐斯便失去意識，直到在烏坎努家中醒來。

「所以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烏坎努。我甚至不確定此刻我們身在何處，還有自己如何來到這裡，但是我知道自己必須實踐承諾。我是消滅仇敵的帝王之劍，所以我勢必要斬殺這名叛國賊。」

然而阿里歐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尋找對方。

這個叫「維拉騰」的人似乎擁有很詭異的能力，和過去遇見的所有敵軍都不同。烏坎努則認為阿里歐斯可以先專心在基塔拉國中休息養傷，並且向到訪的商隊打聽消息。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在此等待那段預言的實現。

「為什麼，我們甚至不明白那段話有什麼意義。」

烏坎努將手搭在對方手上，聲音誠懇但嚴肅。

「阿里歐斯，我看見奄奄一息的你時，心中就有種必須要救下你的感覺。因此就算一開始王對你反感，我也還是力挺到底。」

「我當然很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阿里歐斯。我認為你的到來是註定之事，有某種力量將你引到這裡、讓我恰好遇見你。此刻我也從你身上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我認為你需要等待那個預言實現。」

「我不知道，烏坎努，這裡並非我的家鄉。而我必須實踐自己身為帝王之刃的誓言。」

「你會的，阿里歐斯。我能感覺得到，你有機會。」

烏坎努站起身俯視著他，眼神中是某種複雜的情緒。

「而那個預言的實現，必定改變你整個人生。」

他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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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媽佛板。

這週的故事主要是亞歷山大駕崩前後的故事。阿里歐斯會在大湖中遇見超自然力量，被授予「毒蛇之戒」、成為獵殺超自然怪物的第一名刺客。

故事中位於南非的「基塔拉」，是史實上少數在非洲有廣大領土的國家。

關於亞歷山大的死當然眾說紛紜，這邊就使用了常見的疾病說。不過前一則故事就可以知道，安托亞化身的「維拉騰」早就嘗試控制這位君王了。

好啦，我們下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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