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山村奇譚(十三) 馘首破骸

＊故事內容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修改標題 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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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馘首破骸

阿凱放開江雨寒，雙手以飛快的速度在胸前結起印契。

他雙眸緊閉，隨著結契的動作，口中念念有詞：「三魂歸清，神其來迎，三密相應，護我生靈。臨兵鬥者，陣列前行！」

音量雖不大，卻厲如金石，擲地有聲。

黑暗中，只見胸前結印的雙手紫光隱隱，似有雷霆流竄。

咒語甫落，一道鬼影猛地從他體內彈躍而出，踉蹌立於窗前。形容狼狽，仍猶自張牙舞爪。

江雨寒惶恐的抱緊棉被，藉著透進屋內的清冷月光偷偷打量。

這隻惡鬼長髮散亂，一身白衣，她乍看之下還以為是曾多次騷擾她的劉梓桐，但一經細看就知不是，因為這鬼面貌猥瑣，看起來像個獐頭鼠目的中年大叔，令人見之生厭。

此時惡鬼被阿凱逼到角落，一雙賊眼卻仍覬覦地緊盯著縮在床上的江雨寒。

阿凱緩緩吁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的說：「天道好還，多行不義，自有天誅。崇德宮一向不打癡魂怨鬼，但你既犯我，我就不客氣了。」

他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劍指朝天。「天樞、天璇、天璣、天權……」

隨著他的念誦，劍指上方紫氣翻湧，氤氳之中漸次浮現金色七星光點，最終連線形成一把七星光劍，靈燁爍爍。

惡鬼見此靈光，更加畏懼不安的往牆角縮去。

不料才過了幾秒，阿凱手上的七星劍氣瞬間消失。

「啊，我的氣不足……」阿凱看著靈燁消散的右手，濃眉微蹙。「沒關係，就算只用左手
，我也可以把你釘在牆上……」

惡鬼見有可趁之機，突然暴跳而起，從另一側衝向床上的江雨寒。

阿凱倏地向左橫移數步，一掌攫住惡鬼的臉孔，狠狠將它甩飛出去。

惡鬼重重撞到牆上，向下滑落時，阿凱箭步向前，單掌掐住它的脖子。

「我不是說了嗎？只用左手，我也可以把你釘在牆上啊。」

他加重左手的力道，被固定在牆上的惡鬼面目極度扭曲，有如獸爪的雙手在胸前合
十，並發出嗚咽的困獸哀嚎之聲。

「求饒？遲了，你犯了我的大忌。」

阿凱左手手掌逐漸收攏，惡鬼四肢拚死扭動，喉間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響。魆地手勁一暴，惡鬼咽喉應聲而碎，醜惡形骸隨之灰飛煙滅。

在惡鬼化為黑色煙塵的剎那，另一道模糊的白色靈體瞬間脫逸而出，火速往門口衝去。

「那是？！」江雨寒忍不住驚呼。

「還有一隻，可惡！」阿凱轉身欲追，追了幾步，身形一陣晃動，高瘦的身子驀然向前逕直撲下。

江雨寒見狀，連忙衝下床扶住他。

瘦弱的她完全支撐不住阿凱的重量，立刻被他壓倒在地，成了他撞擊地面的緩衝墊。

「阿凱，怎麼了？」她忍著渾身疼痛，勉強坐起，急忙查看伏在她懷中一動也不動的阿凱。

只見他雙目緊閉，對她的呼喚毫無反應。

昏倒了？她直覺想打電話叫救護車，但再仔細審視，阿凱鼻息均勻穩定，似乎只是睡著了。

見他沉睡的容顏平靜寧和，她才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一時精氣耗損過度，讓他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吧？她這樣想。

但是阿凱壓在她身上，要怎麼睡？憑她的力氣，沒辦法將比她高大許多的阿凱扛回床上；直接讓他躺在堅硬冰冷的花崗岩地板上，又好像太殘忍了。

猶豫了一會兒，她努力伸長手扯過垂掛在床沿的棉被，裹在阿凱身上，讓他維持靠在她懷裡的姿勢睡著。

那個惡靈……劉梓桐應該不會再回來吧？

隔著棉被抱著沉睡的阿凱，她腦中只有這個念頭。

白色靈體從中年大叔惡鬼身上脫蛻而出時，她看得很清楚，那怨毒的臉孔、瞪向她時那充滿憎恨不甘的眼神，確實是劉梓桐。

但是為什麼？

劉梓桐不是應該隨著組長離開了嗎？為什麼又來找她？還附在阿凱身上想對她不利，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何以不放過她？

難道是因為組長身上帶著爺爺的五雷符，劉梓桐不敢靠近，所以改纏上她嗎？

昨天晚上，她在側廳外聽到蕭伯伯和組長的對話。

她和蕭伯伯一樣，有著同樣的疑問－－劉梓桐這麼凶惡，多次作祟傷人，為什麼組長還要護著她？日前那次遇襲，若不是碰巧身上沾著阿凱的血，他們兩人大概凶多吉少。

組長說劉梓桐是個可憐的人，生前境遇悲慘。就因為她可憐，所以要容忍她作惡嗎？還是因為劉梓桐悲慘的生前境遇，和組長有關，所以才明知她作惡多端，還不得不袒護於她？

她不由自主想起曾在組長房裡看過一張漂亮女孩子的照片。

事情真相如何，她不得而知。不過她怕組長尷尬為難，所以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也不想追問
私。

爺爺留下的五雷符在組長手上，要不要使用，相信組長自有決斷。

只是她沒想到，組長離開了，劉梓桐竟沒有跟著走，反而變本加厲。

雖然暫時被阿凱打退，會不會去而復返呢？

此時蟾宮斂形，密雲橫天，凜凜山風從微啟的窗縫襲入，僅穿著單薄睡衣坐在地板上的江雨寒忍不住一陣哆嗦。

「小雨……」懷中的阿凱突然輕聲喚她。

她連忙低頭相視，「阿凱？」

「小雨別怕……」

只見他依然沉睡，惟有雙唇微微歙動，片刻歸於無聲。

江雨寒不禁莞爾，用棉被裹緊他，輕輕拍了拍，「你在，我不怕。」

她從小格外依賴阿凱，雖然他的年齡不過跟她一樣大，但個性沉穩，比她那些年長的堂兄們可靠得多。

可是隨著年歲漸長，阿凱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很討厭她，常拿可怕的毛蟲丟她、一夥人去山上和廢墟玩的時候把她一個人丟包、扯斷她綁辮子的蝴蝶結、命令大家孤立她……她開始
害怕阿凱，兩人漸行漸遠。

直到蛞蝓事件，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哭著對阿凱說再也不理他的時候，他們這對青梅竹馬算是徹底決裂了。

過沒多久，祖父仙逝，她跟著族人匆忙搬離村子，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昨天和伯母沈秋棠聊天，伯母說阿凱在得知她離開之後，難過得好幾天不吃飯，日日跑到已被夷為平地的江家舊址徘徊，這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或許阿凱雖不喜歡她，但在心裡還是把她當成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吧？畢竟在兩小無猜的童稚時期，他們兩人也曾經那麼要好。

所以這次她貿然向阿凱求助，他明知自己的體質不應該去防空洞那種鬧鬼的地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幫她一把。

江雨寒低頭看著像個孩子般熟睡的阿凱，心裡十分感激。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放心不少。

但她不明白的是，阿凱的體質為什麼變成這樣？以前他們和村裡的孩童們最喜歡在山村四處探險，墳山、墓園、鬼屋、廢墟無所不至，不管去過多可怕的地方，隔天阿凱還是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絲毫不受影響。

是與他成為靈乩有關嗎？

為了修成乩身，他真的從小吃了不少苦啊……

江雨寒不自覺回想起幼時的點點滴滴，一夜無眠。

耀眼的朝陽照進房裡許久了，江雨寒被阿凱重重壓著的雙腿早已麻木到沒有知覺，但因為阿凱還沒醒，她也就盡量維持坐姿不動。

樓下突然響起一陣騷動，一群人腳步雜沓的衝上二樓。

「阿凱！我們幫你帶早餐來啦！」

她聽到雷包活力充沛的聲音，還有小胖那獨特的沉重腳步聲，一路衝進隔壁的阿凱房間。

「咦？老大不在耶？」

「不會才過了一天就好了吧？這麼神勇！」

「果然是打不死的蟑螂之身，昨天看他還病懨懨、要死不活的欸！上哪浪流連去了？」

「會不會在隔壁，我去看看。」雷包說著，走了過來。

在他的視線和江雨寒對上的那一刻，手上那十幾袋各式各樣的早餐瞬間散落在地。

「按怎啦？早餐都被你弄掉了！嚇成這樣，係咧看到鬼喔？」

其他十幾個人被雷包失常的反應吸引過來，一群人擠在門口。

「哇！」

眾人一時呆若木雞，過了幾分鐘才紛紛回神。

「水啦！老大終於破處了哦！」小胖輕佻的吹了一聲口哨。

百九用力巴了小胖的頭一下，「你在爽三小朋友？看到不該看的還敢亂說話，等一下被老大聽到，他會把我們都給埋了！」

熙熙攘攘的聲響吵醒了阿凱，他揉揉眼睛，有些艱難地從江雨寒懷中抬起頭來。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他連忙離開她懷裡，拉出一段距離。

「昨夜你體力不支昏倒了，總不能讓你睡地上。」江雨寒苦笑的說。

門外立刻傳來竊竊私語的騷動－－

「哇！你們聽到沒有，體力不支欸……」

「怎麼會在地上，到底是多激烈……」

「姓江的！妳怎麼可以趁阿凱身體虛弱的時候、怎麼可以……」黃可馨漲紅了臉，氣到說
不出話。

雷包忍不住說：「妳這人怎麼這樣睜眼說瞎話？沒看到嫂子脖子上那些抓痕和草莓嗎？很明顯就是阿凱霸王硬......」

阿凱抬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想死？」

雷包立即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出聲。

惱怒至極的黃可馨用力推開擋在身邊的人，下樓而去。

江雨寒撐著床沿起身，套上自己的長大衣，用圍巾遮掩住傷痕累累的頸項。

「有他們陪你，我就放心了。我去醫院看看我同事，中午前回來煮飯給你吃。」她對阿凱說，隨手拿起自己側背包，往門外走去。

因為雙腿麻木感還沒完全消退，顯得舉步維艱、身形顫顫巍巍。

「嫂子……妳、妳沒事吧？」自動讓開一條通道的人們擔憂的看著她，卻沒有人敢伸手去
攙扶。

「沒事。」她微笑的說。

在李家佔地數千坪的庭園中，江雨寒攔住怒氣沖天的黃可馨。

「幹什麼？我還沒找妳算帳，妳反而找上我？想跟我示威？」黃可馨惡狠狠的瞪著她。

「前天在防空洞中，是妳推我。」她開門見山、語氣十分篤定的說。

黃可馨霎時變了臉色，「妳……妳亂講！妳有證據嗎？妳有什麼證據？」

「當時我清楚看到妳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黃可馨冷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是什麼。其他兩個女的手上也有佛珠，妳怎麼不去找她們？」

「雖然另外兩位手上也有佛珠，但她們佩戴的是硨磲和水晶，只有妳的是檀木，帶有一股香氣，所以我肯定是妳。」

黃可馨愣了幾分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忽然心虛的轉身，「我……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聽
妳胡說八道？無聊！」

江雨寒再次攔下她。「敢做卻不敢承認，不覺得可恥嗎？」

「妳到底想幹嘛？」黃可馨瞪著她，眼神依舊凶狠，氣勢卻弱了許多。「如果妳認定是我害妳，為什麼不去跟宮主說？不去跟阿凱說？」

「我不想跟妳計較這件事。」

「那……那妳攔著我做什麼？」

「我只想問妳，在那種情況推我下去，妳是想要我的命？」

黃可馨緊咬下唇，「是又怎樣？妳本來就該死！」

「為什麼？我以前並不認識妳，我們無冤無仇，妳為什麼這麼恨我？」江雨寒不解的說。「如果是為了阿凱，我跟他不過是青梅竹馬，妳可能有點誤會……」

「因為妳害慘了阿凱！」她咬牙切齒的說。

江雨寒歉然說：「這次防空洞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因為我個人思慮不周，害得阿凱大病一場，還連累你們大家身陷險境，確實是我的錯，我在這裡向妳道歉……」

黃可馨憤恨地打斷她的話：「妳是白痴啊！妳跟我道歉幹嘛？妳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說妳害慘了阿凱！」

「我知道，這次防空洞的事……」

「誰在跟妳說防空洞的事！」

江雨寒怔了一下，不是為了她拖累阿凱去防空洞冒險的事嗎？她真的聽不懂黃可馨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為防空洞一事，我和阿凱十幾年沒有見過面，我什麼時候害了他？」

「原來，原來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阿凱就這麼護著妳……妳憑什麼！妳憑什麼！妳這賤
人！害人精！掃把星！衰尾查某！」黃可馨突然瘋狂的大肆咒罵。

江雨寒被罵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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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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