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友琴
雨慧是我高中時代的好朋友。
雖然嗜好與個性相差甚遠,兩人卻意外地合得來。
我們並非那種無時不刻黏在一起的朋友,彼此都保有各自的空間,所以相處起來總能感到自在愉快。
雨慧十分具有音樂天賦,且彈得一手好琴,而我向來對音樂方面苦手,所以相當崇拜音樂造詣高的雨慧。
我常常對她說:「妳將來鐵定會成為很棒的音樂家!」而我心中也真的一直如此認定。
放學後,雨慧習慣在音樂教室練琴直到黃昏,而我則會坐在外面的長椅等待著,她練完順道一起回家。
每每透過窗戶,看向音樂教室內投入於琴鍵之中的雨慧,伴隨著那悠揚美妙的琴聲,覺得那畫面實在好美、好美。
某次因身體不舒服先行回家的我,隔天上課,雨慧疑惑地問我昨天放學後去哪,我如實回答,接著雨慧露出一臉費解的表情。
她答道:「昨天練琴時有件事很奇怪,當時我練到一半看向窗外,發現妳就坐在長椅上,還朝我揮手。但我記得妳不是說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家嗎?後來我再轉頭看時,人就不見了。」
「仔細想想,那人身型雖然和妳很相似,可是頭髮比妳長一些,而且穿著便服,不過當時因為背光的關係,沒辦法看清楚臉。也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那人就是妳……」
「妳不要嚇我啦~昨天我早就回家了,根本不可能待在學校啊!」向來討厭這類詭異故事的我,忍不住朝雨慧抱怨。
「沒有啦!我又沒有要故意嚇妳的意思!可能是錯覺吧?說不定只是剛好路過的人朝我打招呼而已,畢竟學校偶爾會有校外人士進來運動什麼的。」
後來這件事我們並無特別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升上高三後,因為大家都在準備考試,漸漸地互動沒那麼頻繁。到了下學期,雨慧和我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起了爭執,於是兩人關係變得很僵。
現在問我,當初為這麼微不足道的事和雨慧爭吵有何意義?我也說不上來。
總之最後雖然有把話講開了,但事實上我們之間的關係出現了股尷尬感,就這樣持續到畢業。
畢業後,雨慧如願考上音樂系,而我則選了個自己不怎麼感興趣的科系就讀,和雨慧間的聯繫,只剩下偶爾透過臉書關注對方動態而已。
升上大四的某天,雨慧突然私訊我,說他們系上要舉辦畢業公演,如果有空的話希望我能前去觀賞。我答應了,畢竟這麼久沒見,這次音樂會也許是兩人破冰的好機會吧。
公演當日,卻傳來噩耗。
樂團的車半路遭到追撞,雨慧在這次事故中不幸喪生。
我難過了好久、好久,比起悲傷,更多的是懊悔。如果我和雨慧早點和好,兩人的關係也不會在這種狀態下就此劃下句點。
但,再多的懊悔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大學畢業後又過了幾年,經歷過社會「洗禮」的我,職場上遭遇挫折、感情路也不是很順遂的情況下,決定回老家散散心。
直覺帶領著我回到高中母校,在那熟悉的長椅上坐著,開始回想起過往時光。學生時期的我們,雖然總是抱怨讀書考試很累很煩,但比起真正出社會後遇到的煩心事,這些根本顯得微不足道。
交友也是,同學間雖然難免有爭執,但畢竟彼此間沒有牽涉什麼利害關係,至少互動和相處起來不必有壓力。相反出社會後,交到真心好友的機率簡直微乎其微。
此時我想起雨慧,如果當時自己別那麼幼稚,能拉下臉來和她主動求和,那該有多好?
正如此想著的我,聽到一陣琴聲,
猛然抬起頭,看見音樂教室內,似曾相識的身影。
是雨慧,她看向我,伴隨著夕陽的映照,那美麗、專注的臉龐一如既往。
雖然我知道她看不見我,但我能看清她,這就足夠了。
我流下淚水,朝著雨慧揮手
如今我終於明白,雨慧那時候所看見的,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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