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大紅雨傘

真實故事，不過為了保護當事人，
就說是創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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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下雨天的時候吧，
大概在幾個禮拜之前。

那陣子很常午後雷陣雨，明明梅雨季節過了，炎熱的七月，卻總是在下午一兩點暴雨。

而且老是在我運動後買完午餐要回家的路上才開始下。

離回家的路只剩一首歌左右的時間，雨衣穿完大概雨又停了，不如飆車回去吧。

我騎著我的小金旺，切小路回去。
小路年久失修，柏油路沙石散落

我在那個轉了好幾年的T字路口甩尾
後輪打滑

幹幹幹夭壽

我用盡全身的力量把傾斜45度，差點膝蓋壓地的車子拉正，用了背肌的力量之類，挺直腰桿

穩住了車身，抬頭

他在哪裡，

一個男人，在T字路口盡頭的橋墩，一手拿著書，一手叼著菸，一把大紅雨傘靠在肩上

與我四目相交

幹好帥

下雨天在外面撐著雨傘一手拿書一手叼菸的
幹，是真男人啊！

現在還有多少人拿著書看了，更別提下雨天，然後還叼著菸，是從言情小說走出來還怎樣。

過了幾天

一樣，運動完的午後，開始下貓下狗的大雨，差一首歌的時間到家，不穿雨衣了

畢竟我台中人
台中人沒有在躲雨的，我們只躲子彈

同樣的T字路口，該死的爛柏油路，幹你老師破的比上次大洞，這次已經很小心了還是他媽的打滑

車身拉直，視線隨著抬起

他又在那

一樣，叼著菸，一手拿著書，大紅雨傘靠在肩上

四目相交

這是什麼命中註定的電影情節啦
尷尬死了我是不是要跌到他懷裡然後他其實是中科總裁之類，要死了

我不是不會騎車啦，
是後輪環島回來之後就沒錢換了啦，
不要用那個好像關愛的眼神看我啦

媽的我發誓要是再看到他
我就去跟他要賴好了啦

命中註定是不是

大概過了一個多禮拜
午後陣雨沒下了，我也沒再看到那個男人

或許是個喜歡在雨天看書的文青吧，還是我看到河童的啥化身，沒雨就沒在那個轉角出現

緣分已了

直到前幾天
刺青店沒人正要收的時候，殺來了一個客人，說要包全背，還一定要今天包完

我跟朋友兩個人從晚上八點割線打霧的弄到快一點，累到不行，離開工作室已經兩點了

我拖著已經死去一半的精神騎車，穿過環中路，又給我開始下雨。

每次經過這裡就好像有個結界，開始上大肚山後天氣一定馬上變糟，屢試不爽

一樣差一首歌的時間到家，即使真的是傾盆大雨，我也累到沒心思穿雨衣了，衝回家吧

同樣的T字路口，後輪小滑了一下，哇靠咧，幹，沒事沒事，沒事。

我跟自己碎念，然後抬頭，

同樣那把紅色的雨傘，
同樣叼著菸，
同樣單手扶著書

在同樣的路口盡頭

半夜兩點多之類，我沒有看時間，
但是我離開的時候是兩點，半夜兩點。

陰暗老舊的路燈打在他那把大紅雨傘，感覺有點詭異，在這個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雨天

唉算了搞不好人家是在做什麼毒品交易之類，啊，還是警察在蹲點

因為這條小路其實不能真的算是路，說起來算是穿過一個偏僻停車場的中間罷了，

有一次，不唬爛，我騎車經過時，看到一個男的從停在格子裡的黑色箱型車上噴出來，還在地上滾了三圈，也是半夜的

我也不敢多看只是繞過他裝沒事

台中，你知道，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不是最可怕的，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有，眼睛不要亂飄就好

大概是警察在蹲點吧
好像蠻有道理的，嗯，
可能某種交易都在雨天之類，我也不知道。

第四次

四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
但是回想起來我才發現，

第四次。

也是大概晚上10點，抽完最後一跟菸差不多要閃人的時候，一個熟客姊姊打來，

這個姊姊很可愛，
第一次來刺了男友的名字，
第二次來說分手了要蓋掉，
現在又打來說他們和好了要再把男友名字刺上去。

好你的錢，你開心怎麼花，沒關係
我們收振興劵，你振興，我開心

討論要怎麼刺要加什麼星座小花甚麼海浪
好啦都好，設計玩圖刺完也差不多一點了

又是一個精神死去一半的夜晚，
不要說精神，我覺得我的魂都要散了。

超級疲憊

然後又下雨
到底夠了沒我的老天你到底為什麼
明明有整個下午整個晚上的時間
你就挑我騎車的時候下，

到底為什麼，
我是不是有超能力，
超級雨女俠之類，

幹有夠廢的超能力

一邊騎車一邊碎念，突然我朋友冷麵打給我
（想知道冷麵的故事可以看我之前的文）

「走阿吃宵夜啊」
「幹現在幾點你明天不用上班喔」
「白癡喔已經禮拜六了吼」
「幹真的假的啦」

自己接案的日子，真的會讓你忘了時間，今天星期幾都不知道，也不重要就是了，所以你也沒注意到，

每天都過的像是有既視感的重複生活，
時間感大亂。

雨到底下了幾天了？
還是其實已經下了好幾個禮拜了？
我真的不知道

「要不要，文心永和啊」
「不要啦我好累，而且有點在飄雨」
「你那已經在下了嗎？」
「對啊，從我出店裡就在下了」

「你那已經在下了啊」
「對啊」

「好吧，那你回去小心一點，
欸

到家跟我說一聲」

「不用吧我回家都幾點」
「說一聲會死喔」
「好啦幹，拜」

掛上電話，什麼永和，我只想直接回家睡死，平常不約每次都已讀我賴現在才約

白眼

我重新轉動鑰匙，發車，選好音樂，手機收好，雨開始變大了，大概兩首，不，

用一首歌的時間飆回家吧。

附帶一提
最近一直重複在聽的是
younger hunger的dead inside

「你問我人生怎麼樣，
我說，寶貝，不怎麼樣，我只想死」

You asked me, "What do I think of life?
I said "Baby, not much, I wanna die"

"Baby, not much, I wanna die"

然後

遠遠的兩百公尺，一百公尺，
還不到T字路口的盡頭，我就看到了

大紅雨傘，還有倚在泛黃微弱路燈下的身影，在黑暗中閃爍的星紅菸頭，以及陰影下握著書的手臂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像
我知道他會在哪裡

並不是那種戀愛般，
一下雨我就滿心期待的想見到他的那種，

不是

老實說，一直到冷麵打電話來之前，
我都處於一個腦袋放空的半死狀態

累到沒能思考，我也不知道騎了多久，
什麼時候已經騎到這裡了？

但是看到他的那個瞬間，

我知道他在那，
好像他本來就應該在那邊，
而我知道，

他會在那邊，
我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的那把大紅雨傘好像變得...
更大了？

本來有這麼大嗎？從他的肩膀一路往外擴，甚至是撐到了路中央，這不是一條大路，但也沒有那麼小吧

而且被雨傘包覆的空間，看起來像是在

浮動？
這是我腦袋唯一閃過的詞。

你知道，就像是天氣炎熱時柏油路散發出的熱起導致空氣怎樣然後路上的景色看起來都在漂移

在浮動。

像是雨傘周遭的空間有自己的次元，
然後不停的往外延伸

又或是往內收縮？

像是那個區塊的空氣被人用手播過一般在逆流
在蠕動
在扭曲著
在舒張著
在招手似的
在跟我說什麼

不是那個大紅雨傘
不是雨天的視線模糊
不是我視覺疲乏，還是我視覺疲乏？
我不知道
但是他背後，應該說那個人周遭的空間

感覺不是我所認知的次元
而是另一種，感覺像是，很奇怪

為什麼雨傘好像越來越大
不是，不是雨傘，是那個空間有什麼
在出去，往我的方向出來，所以雨傘才會好像一直變長還有他的人

他的人好像也跟著拉長
不是變大，不是向我走近所以變大
他在原地

但是漸漸變長，跟著雨傘
從肩膀開始到脖子像是被液化似的往外伸
到一個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比例

像是美圖秀秀把腿推長到空間扭曲那樣
對，就是那樣

脖子跟那個大紅雨傘
我看不到表情因為傘的陰影但是感覺再看下去

他的頸部以上似乎被周遭的空間擠壓拉長
好像某種捏壞的黏土人

這不對勁，事情不對勁，不對，
不要亂看白癡喔幹不要再看了快騎

我督促自己，左腳下意識踩了四擋準備加速

「咚！！！」的一聲
金旺卡檔，後輪鎖死

我整個人像是突然停下來的雲霄飛車
上身重重的往前倒，
頭連著安全帽「砰」的往車燈垂直撞下去，

幹你老--------

我抬頭

「叭----------------------------！！！！！」
一台沒開車燈的黑色轎車

從我的安全帽前削過，

不到30公分的距離，
從我左側右轉切過我車道，

差點他媽的切到我

我停在原地，車子熄火，幹你老師

我剛剛是差點死掉嗎？

我剛剛是差點死...掉嗎？

轉頭，我看了四周
四周我指的是那個T字路口，
還有路口的盡頭

沒有下雨
也沒有人
更沒有什麼撐著大紅雨傘，
點著菸，拿著書的男人

「嗡嗡嗡嗡嗡」

幹手機震動，操，怕！！！

誰啦等等讓我冷靜一下，那個人呢？我剛剛是差一點走了是不是，那個人呢，蛤？等等

「嗡嗡嗡嗡嗡嗡嗡」
冷麵來電

「幹你是到家了沒」
「蛤」
「你在哪不會看賴喔」
「蛤...我..我到..我到家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她擔心，還是我只是想快點掛掉電話思考剛剛發生的事情，我隨便扯了謊

「不要唬爛喔，你在外面抽煙喔」
「額...對啦哈哈」

提醒我了，我真的需要抽個菸壓壓驚

「還抽！！快點回家啦」

「好啦
.
.
欸冷麵」

「幹嘛」
「明天陪我去拜個拜好了，我之前一直想去那個南天....」
「南天宮喔，之後啦，你先來我媽這裡看一下」

「喔好啦」
「明天睡醒打給我，不要再抽了！」

掛電話

兩點四十八分。

上一通來電紀錄，
冷麵
一點二十六分。

我不會算數，但是這個數字不對
應該是一首歌可以到家，頂多5分鐘的路程

中間消失的，嗯，我不會算，
一個小時多的時間？
我在這個路口停多久了？

不是啊如果是停著的話擋車怎麼會卡檔而且我沒有停啊，我再騎車剛剛那應該只是

怎樣都不會是
怎麼會過了一個小時？

耳機音樂繼續播著

You asked me, "What do I think of life?
I said "Baby, not much, I wanna die"

我立車，踩發，重新打檔，怎麼會卡檔？
車子要牽去修嗎？

不過要不是車子沒有卡檔，我是不是就噴了？
還是不要修好了？

我不敢多想

然後隔天我睡死了也沒去找冷麵
她氣死已讀我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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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沒有什麼後續啦，
才上周的事情吧！

老實說好像也沒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
詭異的是：

從那時候到現在
我一直遇到壞掉的電燈你知道

我房間的燈會瞬間閃幾下,
像是要跳電一樣，啪！啪！兩聲
閃個兩下。

廁所也是，樓下廚房也是。

刺青店也是
店樓上的髮廊也是

好

巷口全家騎樓的燈也是。

在朋友家聊天也遇到
啪！啪！兩聲，閃了兩下，

「幹剛剛跳電嗎」
「下雨的關係吧」

「好像有颱風，最近又要開始下雨囉」

然後我覺得我好像閉上眼就可以看到那個大紅雨傘，在黑暗的房間角落

是視覺佔留吧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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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9.228.253 (臺灣) ※ 編輯: s761123 (117.19.228.253 臺灣), 08/17/2020 02:42:13 ※ 編輯: s761123 (117.19.228.253 臺灣), 08/17/2020 11:49:38

不好意思我台中人比較沒有教養傷你眼睛了

※ 編輯: s761123 (117.19.228.253 臺灣), 08/17/2020 15:4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