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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金瞳(21)標的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金瞳(21)標的作者
praymoon
(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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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梅若煢跑得飛快。

名為戰車的塔羅牌為他開道,戰車手握大刀,一襲中世紀服裝,瀟灑的棕髮飄揚而過,刀上卻毫不留情,所到之處無不鮮血狂湧、斷肢亂飛,整片洋房面前的土地都是黑壓壓的妖魔鬼怪,在塔羅精靈的保護下,他掠過了鏖戰最盛之地,殺出重圍,足下一點,舉著手杖,身輕如燕地飛了起來。

然而他終究不是天庭的神仙,只是地府的一名陰官,有神格,術式法門卻與天神截然不同,充其量也只能如同燕子低飛,飛行距離並不長,很快又翩然落地,他接著故技重施,紅寶石手杖像是能乘風而行似地,帶著他飛了一段距離,他低頭,拇指及食指搓了搓,竟是搓出黑灰來。

幾句咒語後,黑灰閃了閃,消失了。

目標就在附近了,他穿著黑亮皮鞋的雙腳輕輕落了地。

這是剛才風離發傳音符所留下的黑灰,被有心人士利用了,以此為媒介,用乾坤陣法送了不少邪祟來騷擾。

但同時,梅若煢也能反向追蹤。

很快地,他就看到樹林裡飄來陣陣黑氣。梅若煢腳下不停,手杖卻是飛了出去,也不知飛了幾十公尺,忽然就聽見一聲慘叫。

梅若煢滿意地笑了,另一手抽出懷裡的塔羅牌,俐落甩出,再次正中紅心。

第二下叫聲十分微弱,他走到聲音的主人面前,笑得很是邪惡。

他扔出的最後一張牌正是命運之輪,此刻正現形套在苦主頸上,重逾千斤,令其動彈不得。一旁法器、紙錢和香灰散落一地,這便是操屍術施為的現場了。

「說吧,誰派你來的?平協?」

梅若煢好整以暇,緩緩地在草地上踱步去撿掉了的手杖,用手杖尾端抬起那人的下巴。一張胖嘟嘟的臉,又肥又白,眼睛裡滿是憤恨不平。

「看起來,你是不會從實招來了?」梅若煢狹促一笑,「遇見我,算你倒楣──我可不像
那些天上的神仙,會恪守禮法、溫良恭儉讓。讓人哭天搶地卻不流一滴血的方法,我可是有很多。」

「畢竟作為陰司判官,賞善罰惡──折磨人是我的專業強項。」在說到項字的瞬間,眼前
的胖男人便哀叫出聲,只見梅若煢的手杖一端壓在他肥短的手上,幾乎要將整隻手陷入泥土裡去。

還沒等他求饒,梅若煢又是一杖敲在他的肥腿上,雖看上去用力不大,但那條腿卻已經以奇怪的角度歪折了,胖男人發出殺豬般的尖叫,叫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你是不是寒道教的?」梅若煢的唇邊竟還帶著笑,「誰派你來的?!」

「是、是!是又怎樣?」胖男人氣喘吁吁,顫抖著想要捂腿,但壓在肩上的巨大齒輪令他難以動彈,「誰要我來的,很重要嗎?」

正說到最後一字,胖男人又大聲尖叫起來,眼看另一條大胖腿也折了,他再不能痛苦掙扎,因為一掙扎便牽動傷處,只能憋著痛楚,一雙肥短的手在地上刨抓,身子抽搐。

「是不重要,」梅若煢優雅地用手杖挽了個圈,微笑道:「我真正想問的是──寧纓在哪
裡?」

「寧纓是誰?我不認識!」胖男人跌在地上,冷汗濕透寬大的衣衫,「我只是奉平副教的命沿著傳音符的施法痕跡來找人!」

「我再問你一次──」梅若煢唇上沒了笑意,手杖尖點在胖男人肥短的手上,「寧纓在哪
裡?!你們把他藏到哪去了?!」

胖男人疼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慌忙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平副教只和楊護法說話,他對其他人不會說這些有的沒的!平時讓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哪裡敢違抗?!」

梅若煢打了個響指,命運之輪瞬間化作一縷煙,落在地上,變回了紙牌。

「我最後問你一次,」手杖尖端翩然落在胖男人的手肘時,梅若煢語氣冷得猶如霜降,「你知不知道寧纓在哪裡?」

胖男人是真的不曉得,他只知道平副教和楊護法正在合力完成〈寒教五芒星陣〉,這是于寒發明的陣法,可以用怨氣之力困殺陣中之人,也可以用怨氣去操控陣中之物,任憑陣中物力量再大,只要不被外力阻撓,陣中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抵抗,只能任由手持陣眼之人擺佈。

據說這陣法,連神仙都能控制。

他將自己所知的全都抖了出來,但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穿得十分洋氣的男人,仍舊惡狠狠地盯著他,彷彿要將他扒皮抽筋,扔進地獄裡油煎一番。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教徒,因為能力比他人出眾一點,還算能用,所以才──」一句話還
沒說完,後面的全變成了慘叫,胖男人的右手廢了,彎曲呈十分不自然的角度。

梅若煢抽回手杖,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攤平,尾隨而來的一名鬼侍一襲筆挺黑衣,躬身將一瓶玻璃藥罐放在他手心。

因著職務之便,鬼侍的存在有時候連修為高深者都看不透,若是尋常人只會看到梅若煢手上憑空出現一個瓶子,倒是坑矇拐騙的好方法。

胖男人顯然也無法理解,眼前的人難道法力高強到連乾坤術都不用施展,而能憑空化物?

愣神間,那玻璃瓶子中的液體已經被迫灌入口中,胖男人險些嗆死,但眼前人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教他無法閉嘴抵抗。

藥水火辣辣地淌過喉嚨,一股奇怪的感覺浮上來,讓他的身體變得有些輕飄飄的,呼吸變得十分清涼,心跳也一陣古怪的悸動。

「寧纓在哪裡?」梅若煢問。

「我不知道,上面不會告訴我的。不過呢,我們的據點現在在新北市板橋區中央路上一處山區的廢棄大樓,具體住址在地圖上是沒有的,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平副教和楊護法都在那裡,你說的人也許在那裡。我們的命魂都被拘了,我舉目無親、無家可歸,沒地方可去,只能幫他們做事,將來我要是下了地獄,希望你能開開恩讓我少受些刑罰……」

他說得無比順溜,一整句話不帶喘地將所有相關情報鉅細靡遺吐露出來。梅若煢這下才滿意了。其實一開始給他喝藥就行了,梅若煢卻偏偏要折磨他,他就是覺得無比氣憤,恨寒道教徒更恨平協,可一聽這胖男人如實說話,他又覺得滿心的淒涼。

「楊護法很正,今年剛剛三十歲,很年輕就跟著父神了,現在父神不在,什麼時候輪到我──」

梅若煢毫不猶豫地抬起長腿,一腳把他給踹昏了,「你說得夠多了。」

「梅先生!」身後傳來詫異的聲音,「你怎麼把人打成這樣?」

正是溫然乘著韜光前來,滿臉的震驚,像是看到警察打人似的。

「阿離呢?怎麼捨得你一個人來。」梅若煢答非所問。

「韜光和羽冰都在我這裡──何況剛才一瞬間所有妖魔鬼怪都消散了,安全得很。我們猜
想是你抓到了施術者,又這麼久沒回來,擔心你出什麼事……」溫然跳下狐背,解釋道,
「鄧霖受傷了,風離在看顧他。可能要麻煩梅先生你幫忙看傷……」

「又要我去當工具人。」梅若煢嗤之以鼻。

溫然沒底氣,弱弱地說:「當然不是,鄧家會付錢……吧。」他探頭,只見地上的男人滿
身草屑,狼狽不堪,又道:「這個人,是寒道教的人。」

「你認識?」梅若煢瞥他。

「他叫做徐諄如──」溫然想起了些不好的回憶,雞皮疙瘩全起來了,「他從小在教團裡
長大,是個色胚。小心點,他在教團裡,可是出了名的能吃苦和狡猾──」

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一團黑火竄上了天際,梅若煢忙拉著溫然後退,滿目的黑煙裡,跳出了一隻蒼白的鬼童,鬼童拖著幾乎四肢盡斷的徐諄如,消失在濃烈墨焰之中。

梅若煢追了兩步,發現根本來不及,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食指,「讓他逃了!」

溫然:「我就說了──」

「我哪知道他還會煉鬼童魔?該不會是平協的弟子?五鬼縮地術,他倒是召來一隻鬼就能用得順暢。」梅若煢嗔道。

「五鬼可以跑千萬里,幾乎能飛整個台灣。如果只有一隻鬼,遁地遁不遠的,最多百公里。」溫然不以他的態度為忤,溫和地解說。教團裡的術式,他倒是略知一二。

「你不早說?!」

梅若煢這話還說到一半時,便以足點地,舉起紅寶石杖,不知飛向何方去了。

溫然搖搖頭,只好又乘上韜光準備回梅若煢家。

「不去追他嗎?」韜光天真地問道。

「韜光,你別忘了,我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溫然揉揉大狐狸毛絨絨的耳朵,輕嘆道:「我要是死了,會讓很多人的希望落空,我可不想那樣。」






****







鄧霖躺在梅若煢家中的一處客房,這棟別墅當真是極盡奢華之能事,竟然連客房都鋪設著柔軟的綢緞,棉被也是上好的蠶絲被,套上綴了荷葉邊的被套。

床鋪十分柔軟,鄧霖躺在上頭,只露出一雙漆黑的手臂,眉目安然,平常在他面上見到的寒意一掃而空。然而一個大男人躺在這樣華美的床上,卻顯得有些滑稽。

「這跟你的詛咒很像。等到侵蝕到心臟就會對身體產生危害,嚴重時可能會喪命。」風離微微蹙眉,用手帕捻起鄧霖的一條手臂,「不過這只是怨氣,怨氣纏身,總有方法可解。本來,我是有辦法的,可是……」

「靈力不夠,對不對?」溫然低聲道。

風離一陣黯然,勾起一抹苦笑,「溫然,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溫然趕緊擺擺手,示意她不須說完接下來的話。

縱使他不怪自己,但確實是為了要封印溫然的詛咒,才會使得風離如今這樣綁手綁腳。

兩人頓時一陣沉默,溫然從隨身背包裡取出一根芒草,按在鄧霖的額上,「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他閉上眼,念念有詞,「mi’ekak、mi’ekak……」

一股力量從他的指尖傳遞出去,滲入了鄧霖的身體,「mi’ekak、mi’ekak……」那是淨
化的阿美族語。

林勇氣的法力十分樸實,不見什麼發光還是氣體流動,只有鄧霖那一雙黑得發亮的手臂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直到恢復了原來的膚色。

風離眼睛一亮,站起來,「勇氣的影子之書,溫然沒白看呢!沒想到你已經能做到這樣!」

還想說些什麼,就見鄧霖緩緩睜開了眼,帶點迷茫地看著他們。

「感覺怎麼樣?」溫然問。

那點迷茫很快就消失無蹤,鄧霖又恢復那生人勿近的樣子,「嗯」了一聲,隨即就要下床。

「別急著下床啊,等梅先生回來幫你看傷──」溫然忙阻止他,手臂格在他要下床的方向


鄧霖:「……」

溫然:「……」

「其實沒有受傷嗎?」風離問。

「五天五夜,都在砍殭屍和鬼怪。」鄧霖簡短答道,「血……」

是了,原來鄧霖不是受了傷,是因為這五天他都忍著不適在寒道教的養屍洞清剿邪祟,體力不支外加精神衝擊,然後剛才又目睹了韜光咬碎了那顆飛頭血肉橫飛的畫面。

「那你先躺著吧。」溫然二話不說,將原本已經一隻腳落地的鄧霖放倒回床上,「還怕嗎?」

鄧霖白了他一眼,翻過身留給他背影。有時候覺得眼前這人畏畏縮縮,這也不敢那也不敢,但到了關鍵時刻,倒是衝得比誰都快,連講話更是變得快人快語。

兩人留鄧霖在客房休息,本想下樓幫忙打掃一片狼藉,沒想到才短短半小時,被怨靈砸毀的酒杯、酒瓶,一地的黑水殘腥,都已被打掃乾淨,甚至換上了新的桌椅。

「大家真是勤快……」溫然感嘆道。

「那當然。」一個高昂的聲音道。

一轉頭,梅若煢已經出現在門口,兩旁的鬼侍正為他關上門,卸下外套。

「梅先生!」溫然驚呼,「你找到人了嗎?」

梅若煢搖頭,「追丟了,兔崽子很會跑。大概是施了隱匿法術,一時也找不到了。」兩人還想說些什麼,他讓他們不要再問,表情很是沮喪。

眾人不敢再問,溫然趕緊轉移話題跟他說鄧霖正在樓上休息,讓他可以去看看,這對梅若煢似乎很受用,馬上風風火火去找鄧霖了,也不知是真的關心人家,還是需要點事情讓他分心不要再想寧纓失蹤的事情。

折騰一天,兩人也都累了,就乘著韜光回學校附近的風離租賃處,天色漸晚,因著寧纓的事,他們俱是各懷心事,無甚心情閒談,默默地吃著由四川小吃店買來的燃麵,這是學校附近的名店,辣得兩個人各種嘶氣,一時間小客廳中只聽得見吸鼻子的聲音。

「風離……」溫然突然說。

「嗯?」她正忙著拿衛生紙擤鼻涕,鼻音濃重。

「我啊……將來要是有能力,我希望能夠幫助那些因為不了解靈界事物,而被困在邪教或
是被騙的人。」溫然有感而發道,「我以前就是沒有這樣求助的管道,才會在寒道教裡面任人擺佈。」

「我支持你。」風離微微一笑,雖然被辣得嘴巴通紅,眼淚也出來了,但這笑容仍清新得像春風拂過,「許多人因為迷信而將自己置於險地,如果這個時候,有像溫然你一樣的人,能夠解救他們,那你就是他們人生中的一盞明燈。」

溫然點點頭,遞給風離一杯水,「如果那時候,有這樣的人出現,現在就不會有小汪姐姐所遭遇到的慘事了……」

他看著客廳一角,始終在原地沉默地抱著身體、極力讓自己不要打擾到兩人的汪以萍幽魂,嘆了一口氣。

「祂的靈魂很脆弱,幾乎到了快要消逝的地步……因此,祂沒有多餘的能力與我們溝通了
。」風離幽幽道,「可是祂至今還是無法回到祂該去的地方,真不知道祂究竟是為了什麼樣的執念滯留在人世間呢?」

汪以萍和很多核心教徒一樣,是個舉目無親的孤兒,從小在教團裡長大,除了教團,應該沒有其他羈絆才對,但她的身形已經非常淺淡,像溫然這樣陽氣旺盛、靈力強大的存在,光是靠近祂都會難以招架,所以只能遠遠地待著,更遑論溝通了。

「難道是我嗎?」

溫然有些不確定,但是汪以萍似乎對自己聽令朝溫然下咒的事感到很愧疚,也許遲遲不離去,是這個原因,但是,祂能怎麼補救呢?






****






打從那天溫然誤入畫中世界後,風離就將那幾乎人腿長的大畫軸收回房間保存。

她打開畫卷,一點一點地攤開寬大的畫布,一幅綿長的潑墨山水畫嶄露無遺,其上繪有色調溫柔的飛簷古樓,以及雅致的人造庭景,小院裡一張張的石桌擺著棋盤,風離能想像二叔和自家倔強的老爸對弈時互相鬥嘴的模樣。

當年逃跑時因時間緊迫,為節省時間,水墨畫是最好的選擇,於是她在極短的時間就繪出了這幅山水畫,供給當年重傷彌留的風家人們暫時的棲身之所。

她想起父親說過嚮往古人單純簡樸生活,才造了這樣的畫中世界。

這幅圖向來都是寧纓保管,只是現在,寧纓留下了它,下落不明。

琉璃筆自雪白的長袖滑出,落到纖長的手掌上,微一調轉,就握到手裡,透明無瑕的筆尖落到了畫卷上,空白的棋桌邊。

如同星點般的光芒閃爍而出,將風離整個人團團包圍,緊接著一明、一滅,風離的身子軟倒,滑落在滿是墨香的畫上。

她正落地在棋桌近旁,眼簾也落入了那三層的古樓建築模樣,隨即踏著大步推開了大門。

彼時她的一家之主正一手攏著花生殼,一手投球似地在扔他頑劣的二弟,寡言溫和的三弟在一旁徒勞地勸架,二弟媳忙將廳中的茶具收起來,免得遭殃,至於四弟……一如以往地
在一旁拍手叫好,甚至還撿起地上的花生殼助拳亂扔事主。

「爸、二叔、三叔、四叔……你們在幹什麼?」風離真是差點把白眼翻到天上,雖說靈魂
狀態可以不吃不喝,但還能修練啊!為什麼他們總是看起來一副吃飽太閒的樣子?

「他們就是這樣,住在畫裡之後大概是太悠閒了,現在愈活愈回去了,像一群小屁孩。」正幫著自家母親四處收瓷器的大堂姊輕飄飄地說,一面吐槽一面快手快腳地收滿桌的東西。

「剛吃完靈饌嗎?」風離朝她問道。

「是啊!」大堂姊笑了一下,「後山的菜都採得差不多了,妳想吃靈饌,要再等幾個月了,這裡的農作物跟現實世界不同,很難養大。」

「小蜜!先別聊天了,那一桌的花盆快被推下去啦!」二嬸忙招呼自家女兒拯救盆栽,大堂姊一個滑步,接住差點被風軍給碰倒的花盆。

畫中世界的一應物事都可以由風離繪出,可現在風離的靈力要供給這畫和壓制溫然的詛咒等,哪裡能再幫他們造物,她又怕家人們擔心,沒提這件事,真是想發火都沒脾氣了。

「阿爸!!!」風離一陣怒喝,終於停止了這場花生大戰。

還是風離逼著返老還童的四位長輩拿起掃把清理地面才結束了這場鬧劇,她在一旁叉腰分配人手,還不准女眷們幫忙,幾個大男人笨拙地做起家務,成效不彰,可大家有的是時間,風離也不急,權當懲罰讓這些長輩學到一點教訓──家裡的女眷們打掃可是很辛苦的。

風三叔可是冤枉了,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勸架,但他不敢吭聲,只能任由兇巴巴的姪女指揮。

「好女兒,怎麼幾天前才見,今天又來了?別常常出竅,對身體不好啊。」風軍討好堆滿笑,跑來拉風離的手。

「爸……」風離輕輕回握父親粗糙的雙手,表情黯然:「寧纓不見了,我要去找他。你能
將他的靈魂碎片給我嗎?我想施追魂術。」

「知道他可能跑哪去了嗎?難道妳要自己去找他?我不同意!」風軍抽手,那骨子裡的倔勁又出來了,「他從來不會不告而別,連他都出事找不到,狀況可能非常危險!妳不能去找他!」

見父親拒絕,風離心中又急又惱,寧纓不知道到底怎樣了,不能貿然到處去找,風軍又不給他碎片。

當時那傳音符回傳的聲音雖然不清楚,風離卻很肯定,那並不是寧纓的聲音,恐怕是有別人要以傳音符作媒介,才假傳消息。這下風離可就更加確定,寧纓是落入了寒道教那群兇殘的人手裡。

「可是──!」

「沒有可是!他是神,不是人,不會死的!但是妳──」風軍轉過身,背對她,嗓音有些
顫抖,「妳是人,妳會死的!」

「爸!」風離也顫抖著道,「祂辛辛苦苦守護我們風家家主好幾代,難道我們就這樣對待他?就這樣放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消失不見嗎?他雖然是神,但他內心還是人!」

風軍搖頭,「他就是神,還是神官,像他那樣子的神,不會有感情,他只是為了上天派給他的任務,才守護我們風家,妳以為他為什麼要為我們效力?再說了──哪有妳這個被保
護的對象去救保護者的道理?!」

他說得其實句句在理,卻讓風離為之氣結,正是因為太有道理,絲毫沒有半點留情,令風離心寒失望,更令風離焦急的心沒有一丁點可以宣洩的餘地。

她簡直要急哭了,眼淚從眼角泌出,卻又拚命忍住淚意,風軍正是知道她會哭,才不想面對她的臉。

寧纓如今不太可能有生命危險,他身上有保護咒,且這世上能殺神的能人屈指可數,但誰知道那些喪心病狂的寒道教徒會怎麼對他?再說了,保護咒啟動後效力會逐日遞減──是
神,是不死之身又如何?世上更多的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阿離欸,妳在找這個嗎?」風二叔捧著一個錦盒,樓中二樓的樓梯走下來,交到風離手上。

「喂!老二,你娘咧!竟然從我房間偷拿給他!」

「你不給她,讓她自己亂跑去找人,有比較好嗎?!」

風離抱住錦盒遠離戰圈,那正是存放著寧纓靈魂碎片的錦盒,她打開來,一條疊得齊整的墨色絛帶映入眼簾。

這是幾代以前,某任家主為了未雨綢繆,避免特殊情況下找不到寧纓,而讓他剝了些神魂存放於此,以用來施展追魂術的憑依。

人的三魂七魄因為其特性會無限向對方聚攏,神仙的也一樣,但若是人的靈魂東缺西缺,會使元神不寧、經常生病,甚至神智不清,但神仙不同,剝其魂魄雖然會造成巨大的痛苦,卻不會對本魂有什麼影響。

這絛帶在寧纓誕生之初就一直隨身配戴,據說是繫帽的帶子。

風離記得寧纓曾經和自己說過,他是受天上神仙之氣薰陶而生的仙靈,最初生於這絛帶之上,後來修煉成神,而等於是孕育他誕生的神仙就將這條絛帶贈予他,將他取名為纓。

這絛帶的存在,也算是另一個寧纓,因此將一片碎魂棲存於此也是順理成章。

也許風軍說得沒錯,寧纓從來就沒有生而為人過,又怎會懂得人的感情呢?

可是,他過去對風離的保護與關照,卻是風離真真實實的感受。

「阿離,把盒子還我。」風軍肅然,伸出手:「給我!」

「不!」

「還給爸爸!」

「不要!」

「那讓給我,好嗎?」

一陣狂風自廳後襲捲至廳前,好似一頭風龍呼嘯而過,吹得風離一頭長髮全往臉上狂舞,錦盒裡的墨纓也飄然飛走。

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少年,五官深邃,潔白的襯衫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他一手握著只矮他一截的木杖,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捻住那纓帶。

溫然閉眼感受,確實感覺到那條墨纓裡有寧纓的氣息。

「溫然?!」風離上前,有些心虛道:「你──你怎麼來了?」

溫然難得沉了臉,「妳才是。難道想一個人去找寧纓嗎?太危險了……寒道教的人都是豺
狼惡虎,妳要是出什麼意外,那我一個人怎麼辦呢?」

他這話說得一點不錯,畢竟之前曾答應風軍要照顧她,寧纓又不見了,他要是再不見一個風離,可真的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但聽在他人的耳裡,卻倒像是肉麻的情話,好像不能沒有她似的。

瞬間風離清麗的臉一下就染上薄紅,而風軍臉上更精采了,明明知道他們沒有交往,卻還是一副自家大好美白菜被一隻野豬給拱了的表情,十分扭曲。

「你說什麼?!臭小子!滾滾滾──你怎麼進來的?」風軍揮舞著手喝道,「把手上帶子
還來!」

「等等,這小子怎麼能用法力?」風二叔道,「不該啊?」

「難道是阿離認準了的?!」風二嬸接著道:「阿離,妳是不是偷偷對他開放使用靈力啦?」

風離弱弱點頭,「……我還不是怕他進來被阿爸欺負?」

風軍不服,滿臉不屑地啐道:「風家人才有這種特權!給我改回來!你們兩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改回來!」

說著他又召出袖子裡的墨筆要往溫然身上招呼,三叔、四叔上前又忙勸架,二叔也連忙召出自己的法器,竟要幫溫然跟自家大哥動手擋一擋,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吆喝和勸和聲響成一片。

風離懶得管他們,讓他們去吵,拿著錦盒要溫然還他纓帶,溫然當然不肯,其實他是想把這條墨纓還給風軍的,但誰知道這長輩一點也不溫和穩重,想當面還給人家卻完全找不著機會。

「妳一定要去找寧纓嗎?」溫然問道。

風離神色略略不豫,「當然了。」

「那──」溫然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跟妳同進退,當然也要一起去。妳答
應我……就還妳。」

「可是,你是金瞳,他們一定會對你不利──」

「我有一種感覺,」溫然截斷她道:「我遲早也要面對寒道教那些人……跟妳一起,總比
妳一個人去好。」

在風離眼裡,溫然是個很靦腆的大男孩,個性也十分溫和,不管做什麼總是配合人家,但他認定的事,卻會不顧一切去做,在這裡阻止他也無甚作用,風離想了想,終於道:「好吧。」

她伸出手,手心向上,而溫然也上前,將捻在手上的墨纓遞出──

突然出現一團黑影迅速閃過,彷彿一陣疾風,溫然只覺得手一涼,低頭一看,手上已經空空如也了!

「呀──呀──」

宏亮的鴉叫聲響起,溫然望過去,竟然是一隻烏鴉叼走了墨色的纓帶!牠振翅時落下些許黑羽,飛在魚肚白的天際,消失不見。

「那、那是──?!」

「是梅若煢!!!」

「你們讓來讓去,不如讓給我!我去找寧纓!兩個傻瓜都給我待著不要亂跑!」

烏鴉尖銳的話音遙遙傳來,再漸漸遠去。

風、溫二人面面相覷,同時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這一位想做的事,能攔住的人不在了,他們又能怎麼辦?

「回去吧,你明天不是早八嗎?」風離拍拍他,兩個人喚來羽冰準備回去現實世界。

本來,天塌下來,尚有寧纓、梅若煢他們能管一管,甚至撐一撐,而此刻兩人都不在他們身邊,溫然心中不禁生起一陣徬徨,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這看似再普通不過的日常,會在什麼時候遠去呢?














*****




這章其實才是過渡章節吧(X

笑死哈哈,我沒想到大家比較喜歡鬥法

因為隨著溫然的能力甦醒,

將來會有更多和惡勢力對抗的劇情

鬥法也相對會更多起來,

坦白說我自己看小說還蠻不愛這種劇情←欸

但在金瞳裡面又覺得是必要的,寫得還蠻沒勁的哈哈

不過既然大家喜歡,那我也就安心了

然後明天馬上要回歸社畜生活了,超快der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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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何靜坐不動呢?
我們當聚集,進入堅固城,在那裡靜默不言。
神使我們靜默不言,又將苦膽水給我們喝。」

--耶利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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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406/04 00:53推~

ridle06/04 03:31推推!鬥法好看哪~~XD

IBERIC06/04 12:27推!

Annbbe06/04 15:16

yjeu06/04 20:48好看推!

Welveres06/07 1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