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逢妖誌 - 偽裝 (15)

「敲門。」

趙丹青回頭找尋聲音來源，果然看見紀秋水站在她身後。「敲門有用嗎？」

「試試看。」

趙丹青正要說「這是鐵門啊敲了手會很痛」時，裡頭的門突然打開了。

鄰居太太面無表情看著她，問：「妳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趙丹青清了清嗓，說出自己臨時想到的理由：「我剛回家才發現停電了，家裡沒有手電筒或蠟燭，請問您有多的能借我嗎……」

鄰居太太上下打量她，看的趙丹青直想逃。就在趙丹青打算打退堂鼓時，鄰居太太突然開口道：「妳不是很會找機會跟男人搭話嗎？應該有很多對象可以借住一晚吧？像妳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

趙丹青皺起眉，不悅地反駁：「林太太，請妳不要亂說話，我哪有這樣。」

「哪裡沒有？妳跟我先生搭話，回家前還跟我兒子聊天，我看見好幾次了，你還想裝無辜清純？」

趙丹青瞪圓了眼，憋著怒氣道：「我是有跟他們說話沒錯，但那是跟鄰居打招呼而已，沒有妳說的那麼不堪。」

「敢做不敢當啊？」

「因為我沒做啊。」趙丹青正要再說，卻見林太太憤怒地用力捶了鐵門好幾下，沉重的聲響迴盪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一下又一下，越來越重。「我，我就只是打招呼而已，沒什麼敢做不敢當的。」

她話才說完，鐵門後傳出轉鎖的動靜，趙丹青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下一秒，林太太用力推開鐵門，怒不可遏地衝到她面前。

鐵門一開，趙丹青感到一股臭味撲鼻而來。明明鐵門無法阻隔空氣流通，理論上開不開門都不會有氣味上的差異，但就在那瞬間，腥臭味突然闖進她的空間裡。

那味道太過強烈，趙丹青下意識伸手想摀住口鼻。但又見到林太太高舉雙手不知道是要打她還是掐她，趙丹青只好憋著氣，交叉舉起雙手擋在自己面前。

可是預料中的攻擊並沒有襲向她，趙丹青微微睜開原本閉緊的雙眼，只見林太太依然表情猙獰地站在她面前，兩手維持在她閉眼前的高度，一動也不動的僵在那。

趙丹青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感覺到有人按著她的肩膀不讓她繼續往後退。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站在她身後的只能是紀秋水。趙丹青微微轉過頭，看著身旁的老闆，好奇對方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紀秋水看都沒看她一眼，只說：「把這傢伙拖進來，順便關門。」

「啊？拖、拖進去？」

紀秋水吩咐完就頭也不回地走進鄰居家，彷彿很熟悉似地轉向應該是主臥室的房間，留下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趙丹青與林太太對望。

愣了幾秒後的趙丹青意識到老闆真的放她一個人處理這狀況，只好繞到林太太身後，試了幾次才找好姿勢，揹著林太太走進林家。

把林太太放到沙發旁後，趙丹青先去關上門，回頭便向林太太道歉。

「真的很對不起啊林太太，事出突然，我也不能就讓妳這樣在門口站著，然後，就是啊，」趙丹青尷尬地舔舔嘴唇，說：「我不知道我老闆對妳做了什麼，也不知道妳會這樣定住多久，只好把妳放在沙發旁邊，妳要是能動之後、」

趙丹青話講到一半，就聽見主臥室那裡傳來慘叫聲。

該不會是老闆被爆打一頓吧？趙丹青僵在客廳，一動不動，不知道要逃還是要去看看狀況。

就在她往主臥室邁出一步時，臥室裡飄出紀秋水不帶感情的問句「你死不了，堅持不說只是飽受折磨而已。真的不說？」

趙丹青快步走進臥室，只見紀秋水單手舉著一位……不知名生物，它的臉部的肌肉溶解泰
半，雖然黏稠，還是落了幾滴在地毯上。

那生物大概是發現有人走進，便動起眼眶裡只餘一半的眼珠，快速轉動幾秒後看向趙丹青。

趙丹青一手扶著牆，一手摀住嘴，避免自己吐出來。

不能吐，每一份餐點都是錢，不能浪費。

紀秋水沒管她，當然也沒管妖物在看哪，他握緊掌心，下一瞬，妖物便又淒厲地叫了起來，如軟泥般的臉部肌肉更劇烈的往下掉，彷彿下一秒就會散落一地成為一坨噁心的果凍。

面對妖物的慘況，紀秋水沒有一絲反應，他冷冷地看著對方，繼續問：「想說了嗎？」

趙丹青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緩過氣來，她忍著反胃感，走到紀秋水身邊，道：「它痛成這樣也沒辦法說話啊。」

紀秋水不僅沒鬆手，還說：「它想說的時候自然會求饒。」

趙丹青還想說什麼，紀秋水又道：「妖怪比人類更懂生存不易，等它們考量完輕重，自然會說。」

「可是這不就是刑求嗎……」

紀秋水鬆了手，看向趙丹青。「妳在替它爭取權利？」

「也不是，」趙丹青抿抿嘴，說：「刑求出來的答案不見得是真的吧，萬一它騙你呢。」

「我在它的喉嚨裡下了咒，不是實話，它無法說出口。」

趙丹青點點頭，很想撇開眼，不再看眼前這噁心又引人心生恐懼的畫面。但她握著拳頭，努力不移開視線。

在妖物趴地喘著不停的空檔，紀秋水瞥了眼新同事，問：「既然很怕，為什麼還要看。」

「電影通常都會這樣演。」趙丹青做了個深呼吸，才想起此處的空氣惡臭不堪，她咬著牙，勉強擠出下一句話：「只要移開視線，妖怪就會衝上來掐住配角的脖子然後折斷。」

「聽起來電影裡的妖怪滿蠢的，要殺就殺主角，殺配角做什麼。」

趙丹青想說「偶爾也會掐住主角的脖子啦」，但想想現在應該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她便嗯哼兩聲混過去。

紀秋水也沒繼續說什麼，只靜靜看著地上的妖怪。

趙丹青等了一會，忍不住問：「你……不繼續逼問他嗎？是有其他計畫嗎？」

紀秋水瞇起眼，略帶不爽地說：「要殺就殺主角，殺配角做什麼。」

「啊？」趙丹青轉頭看向紀秋水，不懂對方為什麼重複那句話。但紀秋水顯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以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像太極的弧度後，握手成拳，輕吐一句「收」。

轉眼，地上的妖怪便消失無蹤，只留下還未散去的臭味。

趙丹青備感困惑地跟在紀秋水身後，一起離開主臥室。「老闆，那個妖怪是消失還是死了？」

「都不是。」

「咦？」趙丹青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方才還有個妖怪躺著的地板上如今空無一物，但紀秋水卻說不是消失？

紀秋水沒管趙丹青發出的疑惑，逕自走到鄰居太太身邊，一臉嫌棄地輕點她的額頭。

那瞬間，一絲混濁的白線自林太太的額上浮出，白線很細，彷彿只要有人吹口氣，白線就會立即斷掉。

「那是什麼？」

「妳鄰居的魂魄。」紀秋水以兩指輕輕捏住白線，仔細看了幾秒後又塞回對方體內。「所剩無幾，臭不可聞，大概再幾天不是自殺就是徹底瘋了。」

「徹底？你的意思是她已經……」聽紀秋水這麼說，趙丹青想起學姊說過，隔壁鄰居太太
原本不是這樣的，最近不知怎麼的性情大變。她看著林太太，突然憶起自己前幾日才見過的，也有點奇怪的林先生與林小弟。

「妳想到什麼了？還是有線索？」

「有想到一些，但有點混亂，我整理一下。」趙丹青兩手貼在太陽穴旁，試著讓緊張的心情平靜一些。

「如果妳要想很久，我可以幫妳整理。」紀秋水看著正在深呼吸的趙丹青，好心地提出建議。

「幫我整理？」趙丹青望向老闆，「我說給你聽然後你整理，這樣嗎？」

「不，」紀秋水伸出手，一樣以指腹輕觸趙丹青的額頭，接著說：「是直接讀妳的記憶，妳只會恍神一下而已。」

趙丹青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說：「抱歉，那是我的隱私。」

紀秋水挑眉，「我對妳的隱私沒有興趣，看記憶只是為了更快整理出我要的東西。」

「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反正我拒絕。」趙丹青搖搖頭，十分堅決。「可以說給你聽，但不能直接看。」

紀秋水聞言便瞇起眼，顯然無法接受對方的拒絕。

趙丹青還想著要怎麼跟一名蛇妖解釋隱私對她而言的重要性，就見紀秋水喃喃幾句，轉瞬之間，她發現自己除了還能呼吸以外，竟無一處可動彈。

「妳根本不清楚我要什麼，」紀秋水再次輕碰趙丹青的額頭，語帶不屑地接著說：「等等看完我會順便抹掉妳被讀記憶的……嗯？」

動不了也說不出話的趙丹青瞪圓了眼，又憤怒又緊張地想著不知道紀秋水看到了什麼，還有要怎麼留下回去就辭職的訊息給將要失去記憶的自己，這種無視隱私的老闆真的不能忍！

雖然真的很缺錢但是……

「趙丹青，」紀秋水等了一會沒等到回應，才想起趙丹青因咒語而無法說話。他快速解開咒，問：「妳真的是人類嗎？」

趙丹青原想先罵人，可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是這麼沒禮貌又莫名其妙的問句，她一愣，如實回答：「當然是。」

「那為什麼我讀不到妳的記憶。」

面對老闆那態度理所當然又十分失禮的提問，趙丹青想都不想就回了「我哪知道，可能你能力不足吧。」

反正都要辭職了，趙丹青心想：就算惹老闆不爽，總比自己憋肚子裡不爽一輩子的好。

但紀秋水並沒有露出一絲不悅，他僅僅皺起眉，滿腹疑問般地盯著她。

趙丹青被盯到有點心裡發毛，偏偏動不了逃不掉。她清了清嗓，說：「既然你讀不到，那可以先解開……呃，你的法術嗎？一直不能動有點可怕。」

「我在這裡，所以很安全。」

趙丹青忍下翻白眼並吐槽對方「這裡最危險的人物就是你」的衝動，耐著性子打算繼續跟對方溝通時，卻聽見紀秋水飛快念了一串字，下一秒，她便發現自己重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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