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邋遢姑23 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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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尹凡心發現自己又回到醫院的病床上,不同的是這次他獲得了住在單人病房的獎勵。
身旁茶几上躺著一台筆電,筆電裡夾著一張紙條,是小張潦草的字跡。
「虐童案飛了,鄰居在附近的排水管找到受困的小貓。福壽糊紙店的阿賢嫂說女兒不想嫁你,哈哈哈哈哈~差點到手的「警民合作貢獻獎」獎金沒了,白光頭很不開心,他說這周的專題就直接換成齊靈堂殺人藏屍案,曉慧已經幫你打好前面的部分,剩下的白光頭說要在十三號前看到。」
電腦上顯示今天的日期正是十三號,下午兩點二十四分,表示他還有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趕稿。
手機叮咚一聲顯示有簡訊進來,尹凡心點開瞧了一眼,順勢把手機關機丟掉。
簡訊上顯示發件人小張。「五月十三號星期五,阿心快起床 (愛心),睡了兩天,太陽曬屁股了(太陽),再不醒來,午夜之後白光頭就要讓你露宿在馬路上喔(啾咪)。」
筆電最下面壓著一張紅色的喜帖,打開來,裡面有熟悉的賀詞,劉欣瑜和尹凡心的名字並排,簽名上還殘留他的血滴。
「尹先生,請你一定要幸福。」名字旁有一排秀麗的字跡,尹凡心馬上就認出來那是劉欣瑜的手筆。他用手指沿著原子筆的刻痕一筆一畫跟著寫,回想著那晚夜深人靜,他倆隔著車窗用寫字聊天。明明講述一個悲傷的故事,慘死的鬼劉欣瑜身上沒有丁點戾氣。
也許保持善良對於執著而不得不流連人間的鬼來說,並不是遙不可及的事。
可是如果是他,能夠做到嗎?
「殺,你必須殺死那些想要殺死你的人才能活下去。」邋遢姑如此堅持,但是祂真的明白什麼才是活著的意義嗎?九歲就被大人們加諸惡意置於死地的金兔,變成鬼的時候,才在探索推敲人間的年紀。如今百年過去,祂仍舊用那顆永遠不老的赤子之心,嘗試解讀這世界過分複雜的惡意。
殺是動物與生俱來最原始的反擊。金兔真的邪惡嗎?還是祂必須用盡想像力才能模仿邪惡的樣貌來抗議?
尹凡心終於有些釋懷,和邋遢姑的羈絆已然是他生命的課題。「我創造了你。」邋遢姑說。「我用最窮兇惡極的鬼的部分縫上去。」這是不是表示她也將一部份的自己貢獻出去?
金兔總是抱怨是江老師把他養得太過善良,但是他是否可以卑微的希望,他的靈魂裡也被織進了一些單純的美好?
金兔肯定對他說謊了,尹凡心的靈魂裡,必然藏著邋遢姑最想要保留的東西。他的身體就是容器,保護容器,就是保護金兔最渴望留下來的人性。
如果不這樣試圖相信,他尹凡心,要怎麼努力的活下去?
不等小張來接,尹凡心自動辦理了出院。在櫃台繳費時護理師都在竊笑。東石醫院每隔幾個禮拜就會有個姓尹的病患來報到,全醫院沒有人不認識他。護理師休息室裡放了賭盤,賭尹凡心再次出現的日期,賭他又會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住院。尹凡心的自願出院單在他躺上病床的那天就被蓋好了章,反正這個人不死,總有辦法爬出去。
「尹先生,歡迎再次光臨。」這次輪值離院櫃台的呂護理師笑得很燦爛。醫院並不是個常常造訪的好地方,通常醫療人員不會開這麼輕浮的玩笑,但是來者是尹凡心,待遇自然是不一樣。
「來,這是你的止痛藥,一天兩次,一次兩顆。」
「謝謝。」尹凡心用唯一還能稍微運動的左手把藥包塞進口袋,另一隻手垂掛著筆電包當作衣架使用。
「尹先生,需不需要幫忙?」呂護理師關心詢問。
「不不不用。」兩手都沒空著,尹凡心只好用猛烈的搖頭表示回答。
「小眉,小眉阿,來幫個忙。」呂護理師無視他無效的拒絕,站起來朝後方辦公室招喚。
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小護士走出來,當她和尹凡心對視的當時,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尹先生!」柳小眉趕緊上前仔細打量。「尹先生。」下一句帶著哭腔。
等待計程車的空檔,柳小眉和尹凡心並肩而坐在醫院前面的長椅上。
「我很抱歉。」沉默一會,柳小眉自告奮勇先說話。
「抱歉什麼?」尹凡心問。他很詫異。
「所有的事。雲中鎮意外的事,醫院裡殺人的事,還有江老師……」柳小眉低下頭炫然欲
泣。
「你是雲中鎮的土地公嗎?」尹凡心問,拿出一包面紙遞給她。
「不是阿。」柳小眉順勢回答,滿臉真誠顯得有些好笑。
「那妳為什麼要把所有發生的壞事都包攬下來?想要未來選鎮長?」
柳小眉破涕為笑。「可是雲中鎮沒有了。」她嘆了口氣。「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以前認識的人,一個禮拜前到台北落腳,今天才到東石醫院報到。沒想到,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見到妳,我也覺得很好。」尹凡心對柳小眉笑,不由自主就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頭髮塞回耳後。整理好,才驚覺這樣好像有些過份親暱。
可是柳小眉沒有在意,她把頭輕輕靠在尹凡心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的身上很好聞。」她說。「有雲中鎮的味道。」
柳小眉堅持幫尹凡心支付計程車費,她把一千塊塞到司機先生的手上。
「太多了,小眉,我沒有要坐車回雲中鎮。」尹凡心手忙腳亂依舊來不及阻止柳小眉幫他把車門關上。
「司機先生,請開車,醫院前面不能停太久。」柳小眉揮著手跟他說再見。
車子緩緩駛離醫院,尹凡心忍不住回頭看向後車窗,斑馬線上站著依依不捨的柳小眉,她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垂手而立,翹首盼望,在熙來攘往中,就像一顆蒼白孤寂的星星,特別而堅強。
「女朋友?還十八相送。」司機打趣,可是尹凡心沒有笑。
「不是。」他說。柳小眉是更珍貴的的人,她是流離失所的同鄉。
「我能不能在見到你呢?」不久前柳小眉才怯怯地問他。
「能。」斬釘截鐵答應她。不只是柳小眉在他身上嗅到雲中鎮的味道,尹凡心也在柳小眉的眼睛裡,看到了雲中鎮的景象。
柳小眉需要尹凡心,尹凡心也需要她。
家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不管離得多遠,不論多久沒有回去,隨時隨地都會讓人思念難忘。
如果雲中鎮已被摧毀殆盡,如果雲中鎮的人全被畸零山上的鬼當成容器,那劫後餘生的柳小眉和他,會不會就是彼此最後的牽掛?
「雲中鎮沒有了。」柳小眉的聲音裡充滿哀傷。「可我想回家。」
「想家的時候就來找我吧。」於是尹凡心說。「雲中鎮還在,只要我們都還在想念它。」
回去嘻雜誌社前尹凡心請司機先開到福壽糊紙店一趟,他想看看劉欣瑜有沒有回家。
紙糊店前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背對著馬路正在澆花,她身穿棗紅色的長裙,一條梳得油亮整齊的麻花辮垂在背上。
也許是聽到汽車引擎接近的聲音,女人微微側過臉來,若有似無看向尹凡心座位的方向。她有一雙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嘴巴,面白如紙,姿勢有些僵硬。
「那女人你有看到嗎?」計程車司機誇張的按了一下喇叭,對著女人比手畫腳。「是不是肉毒桿菌打太多?現在怎麼越來越多年輕女孩子想不開,整型整到變妖怪。」
「什麼女人?我沒看到。」尹凡心假裝吃驚反問他。
司機閉上嘴不再說話。
車子滑過女人身旁時,她紙糊一樣的面龐好像微微一笑,手指輕輕劃過車窗,彷彿在用她的方式打招呼。
尹凡心也把手指附在她的之上。隔著一層車窗,他們的交流,雋永而惆悵。
尹凡心闖進嘻雜誌社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他。
「阿心回來啦,專題寫完……」小張旋轉椅子朝他雀躍地揮手,話沒說完就被一部快速飛
過來的筆記型電腦重重打在臉上。
「閉嘴吧你。」尹凡心丟下冷冷一句話,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阿心阿心,你要去哪裡?」小張揉著腫起來的額角,恬不知恥的蹭上來。
「回家。」尹凡心用包裹得結實的右手用力將搖著尾巴的惡魔推開。「不要碰我。」他說。
「阿心今天吃炸彈了?」小張若無其事地昭告天下,保持玩世不恭的微笑,擋在尹凡心和辦公桌中間。
「你故意的吧?」四目相交,不到十五公分的距離,尹凡心逼視那張淘氣又可憎的臉,表示他的極度不爽。「我聽到了,都聽見了。」
「聽見什麼?」小張明知故問,眨眨眼睛鼓勵他說下去。
「你和羅先生的對話。」
步出嘻雜誌社,尹凡心重重將門甩上。
「阿心,我只是提醒你記得吃飯而已,我這麼好心,你別不識好歹。」
幾分鐘之前小張又在他耳邊吹氣,輕輕的,輕輕的吐出惡毒又冷冽的話。「愚蠢的東西,活該成為玩物。」小張的舌頭在他臉上舔舐了一口,滾燙異常。「真是的,我才跟那個巴著你不放的女孩說不跟她搶,但是你不聽話,讓我很不爽。」
拔腿就跑,尹凡心本想裝得倔強,但是他的心臟跳得飛快。
「惡魔,你這個惡魔。」齊靈堂祝禱室裡,沉在寒冷的水底下,被腐爛的屍塊環繞,尹凡心努力睜開雙眼卻看不清水面上的人,只聽到羅遠行的怪叫,步步退到了水池旁。
那個被稱為惡魔的東西,那個讓羅遠行害怕到喪失理智的東西,到底長成什麼樣?
門外,滴滴答答的雨不合時宜的落下,尹凡心聽到門裡面有白光頭的咆嘯。
「尹凡心呢?尹凡心呢?小張你這王八,又跟他說了什麼鬼話?」
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大門敞開,白大善見到站在屋簷下的尹凡心,氣急敗壞就要抓他。
尹凡心機靈的閃開。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回到嘻雜誌社。那裏,有他太討厭的東西。
「阿心,回來,不要任性,外面下雨。」白大善朝他吶喊。
前面是嗜血驕縱的惡魔,後方是他最討厭的雨天,尹凡心一瞬間暈眩了。「惡魔,惡魔。」他喃喃咒罵,白大善沒有聽懂。
憤怒油然而生,尹凡心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已被黑色的淚水覆蓋。他的世界逐漸被黑色吞噬。滴答滴答,每一低落雨都打在他的腦門上,紛擾得不可理喻。同時,白大善的身體變得透明,晶瑩剔透的靈魂愈發清晰,散發甜膩的氣息,就像一塊留著蜜的糖。
「吃阿。」小張的聲音在他耳邊迴盪。「你得幫我向白大善證明魔鬼存在。」
「白老闆,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尹凡心問,白大善愣了一下。
「我阿,一點都不想變成那樣。」
遲鈍如白大善,在聽到尹凡心叫他白老闆的時候也驚覺到不妙。尹凡心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尊敬的叫過他了。
「我阿,該怎麼辦?」十年前,當尹凡心還是個跩個二八五萬的大學生,當白大善好不容易在醫院裡找到他,尹凡心第一句話,就是這麼問他。
「白老闆,你相信我嗎?」十九歲的尹凡心問他。那時候他們見過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連朋友都算不上。
「相信阿,沒有理由不相信,對吧?」為了取得報導的有用材料,白大善下意識討好眼下的人。
「我被鬼跟上了,我,也許就要變得跟祂們一樣。」
那天尹凡心臉上的恐懼,就跟今天的一樣。
恍神的瞬間,白大善來不及阻止轉身逃跑的尹凡心。尹凡心倉皇挫折的背影和十年前的少年重疊。自從出院後,白大善每次去尹凡心住的鬼屋找他,見到的都是慌不擇路逃逸的身影。
「唉,太胖了追不上。」白大善每次都放棄追逐,再暗暗為自己找藉口。「反正再跑,也總會被我找到。」作為狗仔的自信讓他屢試不爽的抓住這個經常脫軌演出的男孩,你跑我追的戲碼演久了,半哄半騙的,尹凡心也在他的麾下做了十年勞工還債。
還的,是白大善大發慈悲的人道關懷。
「瘋病消停了十年,怎麼又復發了?」白大善搖搖頭,正要回去公司,眼角餘光,在對街騎樓下,尹凡心跑不見的方向,瞟見一個撐著黑色油紙傘的女孩。
「搞什麼,記得要撐傘卻忘了要穿鞋。」白大善打量身著斑斕羅裙的小女孩忍不住數落了一句。「欸,欸,小朋友。」他對著女孩招手。「小朋友,妳媽媽呢?要不要來這裡,叔叔給妳拿個毛巾擦擦?」
女孩凌亂的長髮披在骯髒的臉前面,滴滴答答淌著雨水,赤腳站在濕漉漉的磚地上,彷彿完全感覺不到冰涼。
她原本低著的頭在聽到白大善的呼喚時抬了起來,一雙紅色的眼睛鮮豔得就像要滴出血來。菱角型的嘴角微微扯開,露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一輛公車疾駛過他倆之間的馬路,揚起水花潑了白大善滿身。
「挖哩勒。」白大善驚呼退後,再回神,女孩和那醒目的黑色油紙傘早已不知所蹤。
尹凡心回到了家,說是家,不過就是老舊旅館裡的一個小房間。汪達旅店405號房是他的地址,鄰居,都是來了又走,漂泊的人。
家是什麼?在尹凡心的心裡曾經有個答案,他並不十分確定,怯怯的,總是在期待那個他以為是家的地方,能毫無保留的接納他。
「我想回家。」不久前柳小眉才說過,聲音裡充滿期待,就跟很久很久以前,他不斷祈求一般。
汪達旅店門口的階梯上坐著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端著一張苦瓜臉淚眼汪汪。稀落的路人進進出出,施捨他的,最多就是疑惑或厭惡的匆匆一撇。
小男孩哭得有多傷心,他的存在感就有多低。
「小朋友,你的媽媽呢?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尹凡心蹲了下來關心這個孤獨的靈魂。他總是無法忽視肉眼所見的孤寂。
每一個痛徹心扉的當下,都像是在提醒他的過往。
「你是最窮凶惡極的鬼。」邋遢姑說。尹凡心無法不去理解,她將憤怒與恨編織,裡面夾帶千絲萬縷,都是挑不去的孤苦伶仃。
為什麼?但是為什麼是他要去承受這些?他依舊毫無頭緒。
「我……不想回去。」小男孩抽抽搭搭回應,揚起蒼白如紙的小臉,兩隻濕潤的眼睛黑白
分明,說話的時候,殷紅的嘴一動不動,聲音在空洞的胸膛迴盪。
尹凡心馬上就明白了,這個孩子是個紙紮。
汪達旅店坐落于台北市邊陲的一塊山坡地,後面,緊鄰一大片亂葬崗。
說是亂葬崗也不太對,雖然大部分的墳墓都無人打理,偶爾幾個地方還是會看到鍥而不捨的後代,氣喘吁吁的爬上去除草祭拜。
清明時節,不難看見土坡上青煙裊裊,那些香灰隨風飄阿飄就會飛進尹凡心的房間裡。他的衣服上有好一陣子都會黏上揮之不去的香火氣。
「回去哪裡?」尹凡心不禁問小男孩。
男孩果不期然指了指後山的方向。「那裡,」他抽了抽鼻子。「爸爸說,我得乖乖待在媽媽身邊。」
尹凡心注意到了男孩袖口有一大片焦黑,左半邊臉也有些殘破。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小秀,」男孩回答。「我是小秀,八歲。媽媽去逝的時候,只記得我八歲的模樣。」
不想回去就別回去了吧。尹凡心很想這樣對小秀說。但是小秀的爸爸和媽媽會同意嗎?
「你要不要上來房間坐坐?」鬼使神差就邀請他。
小秀的哭臉綻放一抹熱切的笑容。牽起尹凡心的手。「好。」他說,迫不及待,彷彿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某個人這樣對他說。
經過接待處的時候,汪達旅店老闆曹老頭正手扶著頭靠在櫃檯上打呼嚕。
「唉呀呀呀,認賭服輸。」他磨著牙說著夢話。反正這破旅店就像個明明白白的鬼屋,小偷土匪都懶得光顧,進出人員把關這種事根本可有可無。
電梯裡,兩人並肩站立,小秀抓著尹凡心的手就像一隻吸力強大的章魚。
「謝謝你,叔叔。」這隻章魚很有禮貌。「小秀若沒有被燒成灰,之後一定報答你。」
「燒?」尹凡心不解。
「是的,」小秀解釋。「小秀不是第一個小秀,也不是最後一個,每年五月八號媽媽的忌日,爸爸都會燒一個小秀去陪媽媽。」
「小秀痛嗎?」尹凡心不禁摸了摸小秀焦黑的袖子。
「痛,」小秀說。「所以小秀要跑,小秀不想認命。」
四樓的走廊上流連一個青年醉漢,嘶吼踱步,來來回回猶如一頭循獵的野獸,見到電梯的門開啟, 就奮不顧身衝了過來。
尹凡心下意識用雙手護住小秀,把他推到身後。
小秀從尹凡心的腰後探出頭來,和醉漢四目相交。
「小秀。」男人怒氣沖沖。「小秀,你怎麼還沒有去死。」他伸手欲抓取躲在電梯角落的男孩,好幾次都被尹凡心擋了下來。
「出來。」氣急敗壞,男人命令,擋在電梯前手插著腰。「出來,別妄想逃跑。」
小秀抿著嘴,臉上的表情從抗拒變成苦惱,再從苦惱轉為憤怒。
「逃?我可不逃,我又不是你,何書秀,三十好幾了,事情都過了二十幾年,還是不敢面對。」他從尹凡心的身後走了出來,伸出小手指著醉漢的鼻尖破口大罵。「二十年前你媽媽為了保護你被卡車撞死,她白救了你,二十年來,你一次也不敢去她墳前上香。」
醉漢緊緊握著酒瓶的手正在顫抖,他聽進去了,其實醉,都是在裝瘋賣傻。
「每一年,二十幾年來每一年,你爸爸都會去訂做一個紙紮,當作你,燒給你媽媽。你明明知道你媽媽掛念你,思念到變成了怨靈,每夜到你爸爸的夢裡騷擾他,所以爸爸才想到用紙紮代替你去陪媽媽。今年他死了,終於不用再為你這不孝子煩惱。而我,作為他生前訂做的最後一個紙紮,也不想為你這懦弱的人犧牲效勞。」小秀步步逼迫何書秀推讓,小小的身板,將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魁武的男人臉上。
「憑什麼我要承受你所不能承受的感情?憑什麼我要作為魁儡成為慰藉你媽媽的祭品?憑什麼我被創造出來,就得服從你們所安排的命運?」
何書秀坐倒在地上。「不要過來。」他丟下酒瓶,在口袋裡胡亂摸索。
「憑什麼,你憑什麼告訴我該怎麼做?我要去哪裡,要成為什麼,我偏就要自己決定。」
何書秀終於找到藏在口袋深處的打火機,點亮,舉在面前試圖保護自己。「再過來,我就一把火燒了你。」他顫抖著聲音。
走廊上的燈忽明忽滅,盡頭,好像有什麼東西拖曳著前來。
「小秀,小秀阿。」一個女人的呼喚幽幽傳來,她每說一個字,四周的氣溫就下降一度。何書秀抬起頭聆聽,身體猶如石化般僵硬。「阿不。」他張大了嘴哀號。
「媽媽,媽媽,在這裡呢。」何書秀本人不敢承認,紙紮的冒牌小秀就幫他回應。「媽媽,小秀在這裡呢。」
重物敲擊的步伐慢慢靠近,尹凡心跨過何書秀的肩膀,看見披頭散髮的女人身穿一件染血的連身裙,用四肢爬行。她的頭骨碎裂,面目全非,肚子上有一個傷口,一段腸子露出來搖搖欲墜。
「小秀,媽媽好想你。今年,今年怎麼沒有來陪媽媽?」
「媽……媽呀。」何書秀頭皮發麻,任由母親在身後呼喚,硬是沒有力氣起身逃跑。「我
我我……我現在就把小秀燒給妳,妳別過來。」他把打火機往宿秀身上扔去。小秀的褲管
燃燒起來。
「痛。」小秀惱怒的用力把火花在地毯上踩熄。跛著一隻腳,他不再前進,轉而向尹凡心展開雙臂。「抱我,」他說,眼神有些暴戾。「帶我離開這裡。」
「小秀,小秀阿,原來你在這裡。」此時女人以摸索著爬上了何書秀的後頸。「媽媽終於,終於找到你。」
何書秀咚的一聲,嚇得暈死過去。
抱起小秀,尹凡心忍不住去看何書秀和他死不瞑目的母親。長相猙獰的何母用扭曲的手指緊緊擁抱不成器的兒子,撫摸他的胸膛,溫柔而細膩。
「兒子阿,能讓媽媽看一眼,媽媽就很高興。」她說,化作一縷煙消失不見。
趴伏在尹凡心的臂彎間,尹凡心不經意見到小秀後領上一排細細的毛筆字。「福壽糊紙店」
尹凡心恍然大悟了。警方尋尋覓覓半天找不著的哭聲,社工遍尋不著受虐的孩童,原來都源自於那些將要被燒掉的紙紮不甘心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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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等 先推!
媽媽要的 只是抱抱他而已,看了真難過
先推再看~!
才想說好久沒看到你惹
推,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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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好難過嗚嗚嗚嗚
推推只要看一眼沒事而已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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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洋蔥了吧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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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有洋蔥......
QQ太心疼阿心了
洋蔥QQ
洋蔥文,看了好難過~母愛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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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好可憐QQ
推QQ 今天這篇好有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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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但是忘記小眉是誰了XD
唉 真令人難過
QQ媽媽只是想你永遠捨不得傷害你
每個禮拜都在期待這個
有洋蔥QQ
只是想看看自己孩子QQ
等好久...有洋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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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啊
何書秀也太靠北
真的有洋蔥(淚)
推
這篇偷藏的洋蔥好大顆QQ
小眉是回去不買魚差別被抓然後被大眼警察救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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