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邋遢姑11 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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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前面斷的有點奇怪的地方補齊，結束這回合。

~~~~~~~~~~~~~~~~~~~~~~~~~~~~~~~~故事開始~~~~~~~~~~~~~~~~~~~~~~~~~~~~~~~~~~~

再次醒來，白大善發現自己正坐在開往台北的一台疾馳的火車裡。不知何時天色已晚，漆黑的窗戶裡倒映著滿車旅人，身邊，坐著那個讓他操煩了心的尹凡心。

「醒啦?排骨便當吃不吃?」尹凡心的臉上和身上都佈滿了泥土，蒼白的面孔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特別疲倦，眼睛裡，黑得一點生氣也沒有。

「尹凡心，發生了什麼事?」白大善問，他的頭隱隱作痛，就像被人壓在鐵軌上來回輾過好幾次。

「沒事。」尹凡心向他遞出還熱著的便當盒。「吃不吃?」回得雲淡風輕。

「你被打了嗎?」白大善打量眼前殘破不堪的男人，噗的一聲爆笑。「人家回家都是胖好幾圈，你倒是瘦了好多，怎麼，鄉下鬧飢荒?我看那裡的人一叢一叢往外跑，你是不是跟人家搶雞腿搶輸被圍毆?」伸手想要去壓對方臉上的瘀青，被不耐煩地躲過。

無言以對，尹凡心直愣愣瞪著手裡的便當犯傻。「以前的台鐵便當很好吃的，現在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他自言自語，聲音裡有些淒涼。

深夜的台北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到處都洋溢著喧囂。

「走，老闆大發慈悲帶你吃消夜去，豬腳麵線怎麼樣?洗一洗你身上的穢氣。」看著迷途知返的小員工悶悶不樂，白大善準備今晚當個大好人。他對自己的慷慨非常得意。

而且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清楚。比如說雲中鎮的人都中了什麼邪，比如尹凡心請假的這幾天做了什麼，又比如說他是怎麼死到臨頭又逃出天生，尹凡心那封得死緊的嘴巴裡，到底都藏著什麼秘密。

「白光頭，我累了，先回去了行不行?」尹凡心沒有血色的臉上大寫著煩躁，結的屎臉彷彿努力隱忍才不嘔吐出來。

走在知名的美食夜市裡，四周充斥撲鼻的食物香，這樣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小心心你吃壞肚子?排骨便當有毒?」白大善用幸災樂禍的口氣拍著對方的肩膀。「不應該阿，整個便當都是我吃的，好得很。」

路過賣青草茶的攤販，白大善看見一桶桶褐色的飲料記起了雲中鎮茶杯裡的大蜈蚣。「不好。」他把頭轉向對面賣生魚壽司的櫥窗。「這也不對。」拉著旁邊的人快步向前走，左顧右盼，才找到那家老字號的豬腳麵館。

「來吧，今天老闆愛你，要吃什麼隨便點，只是等下一定要在我面前把一碗豬腳麵線吞下去。」他按著尹凡心在店前面的板凳上坐下。從那裡，正好可以看到開放式廚房裡冒著熱泡的滷鍋，裡面漂浮一塊塊油花花的豬蹄膀，褐色的豬皮晶瑩剔透，吱吱滾動，彷彿正熱情的對客人們招著手。「來吃我吧，來吃我吧!」，雀躍的香氣淘氣的鑽入尹凡心的鼻腔裡，搔動著他的喉頭。

「老闆，麻煩來塊又肥又大，帶腳指的。」白大善舉著手就像招領一百分考卷的小朋友，搓著竹筷躍躍欲試。

「怎麼，饞不饞?我的口水都要流到桌子上了。」白大善說這句話的時候尹凡心腦海裡塞滿的都是鬼影幢幢，他的視野所及皆是斷肢殘片。「吃，吃吧，吃完了祂們就會變得很有力氣。」那是邋遢姑的催促。「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毀滅這個世界。」

麵來了，熱騰騰的湯上面浮著一層厚厚的油花，油花下面倒映著尹凡心那張比鬼還恐怖的臉。「抓，抓到你了喔。」被麵條切割成碎片的面孔張嘴說起話來。「不用緊張，很快的，很快你就會什麼也感覺不到了，而我，會成為你活下去。」這明明是早些前長髮女鬼對白光頭說的話，尹凡心現在想起來，竟然起了渾身雞皮疙瘩。

窸窸窣窣的吸麵聲在身邊響起，這該死的白光頭居然睡一覺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忘記真是無敵大絕，讓人繼續開開心心的活下去。不過這樣也好，如果白光頭目擊他大啖鬼魂的飢餓模樣，難保不會驚恐的再昏倒過去一次。

白大善沒事真是太好了。瞅著碗裡載浮載沉的豬腳，尹凡心聯想到女鬼瘦骨嶙峋的頭顱，牙齒摩擦在上面的感覺，就跟現在白大善津津有味啃著骨頭發出的聲音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吃啊，別不識好歹。」嘴裡塞滿食物，白大善用湯匙敲著尹凡心面前的碗。「吃完了，我們好好把帳一筆一筆的算。」

「我想回去了。」尹凡心說，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和白光頭抬槓。這老闆愛管閒事的個性他可不是第一次領教。

「回去?去哪裡?」白大善終於解決一大碗豬腳麵線，放下筷子，滿足的打了一個響嗝。「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有地方去。」

「誰說……」尹凡心才要狡辯，話到嘴邊就被硬生生吞回去。他感到頭昏目眩，從昨夜和
邋遢姑對話後身體就開始產生劇烈的變化。先是嗅覺、味覺、觸覺，然後現在是視覺和聽覺。他眼前的世界猶如陰陽套疊，望著一個個經過的路人身體，他逐漸能分辨出附著在裡面的靈魂，就像透視著花生殼瞧見裡面的核仁。

同時，耳邊竊竊私語很多聲音越發響亮，哭著笑著呢喃尖叫。牆角桌下大馬路上，掉落出花生殼的核仁無依無靠，虎視眈眈完整的人，或憤怒或悲愴，或嘻笑或暗自神傷。

「恨，恨，好恨阿。」一個清晰的女音突破所有的嘈雜獨自佔據在不同的音頻之上。「恨阿，太可恨了。」伴隨滴滴答答的水聲，那女音隨著沙沙的敲擊聲，越來越靠近。

對面的白大善還在滔滔不絕，尹凡心豎起耳朵，隨著女鬼慢慢欺近，只感到背脊發涼。

「阿。」女人冰涼的嘴唇突然貼著尹凡心的臉頰，一開一合刮著他的汗毛。「好餓又好冷，你說怎麼辦啊?」長長的舌頭舔舐著他的頸項，彷彿如獲至寶般欣喜若狂。

「尹凡心，尹凡心，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白大善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一下。「我說，我說你到底要住在旅館住到什麼時候?」聽到白大善的話，尹凡心和女鬼同時看向桌子對面的跳樑小丑，又一起差點被死胖子身體裡閃閃發亮的靈魂弄瞎。

「香，真香。」女鬼的手還搭在尹凡心的肩上，揚起鼻子就往白大善身上探，蛇一樣的舌頭轉了個方向，直直往肥肥嫩嫩的心口上蹭過去。

「該死。」尹凡心反射性地伸出手抓住那意圖不軌的蛇信，急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尹凡心你丟猴喔，老闆講話給我乖乖坐好。」白大善渾然不覺自己命懸一線，執意把胸膛往刀子上撞。

「香，好香。」女鬼的口水滴滴答答流到尹凡心的襯衫裡面。這些白大善自然是看不到。

「真的很好吃的樣子。」經過女鬼的提點，尹凡心也嗅到那無藥可救的清香。「這死胖子其貌不揚，平時口業造得多，居然還是個唐僧轉世。」他想，忍著突然來襲的飢腸轆轆，腦子裡想像好幾種老闆被吃掉的可笑場景。

「白光頭你付麵錢了沒有?」匆忙打斷滔滔不絕的肥美飼料，白大善被沒頭沒腦的問句嚇停頓了一秒。「付啦，老闆我說過今晚請客，你擔心個……」話未竟，已被揣著手腕拉著
跑。

「阿，尹凡心你瘋啦，剛吃飽運動會胃食道逆流。」他尖叫。兩個男人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裡牽著手穿梭奔跑，所有人報以驚呼與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無人的防火巷裡，尹凡心終於停下腳步，在這裡，他們已無處可逃。

「白光頭，你常常做好事嗎?」他抱著頭崩潰大叫。四周，聚集了很多聞香而至的幽魂，各各舔著嘴角，摩拳擦掌。

「好事?我白大善人做的好事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原本氣喘吁吁到快斷氣的胖子一聽到可以自吹自擂的話題又開啟了說話的興致。「比如說吧，九年前我就去醫院幫一個脾氣很差的大學生墊了好幾天醫藥費，然後又非常善良的讓他來我公司上班……」

「真吵。」亦步亦趨的眾鬼圍著他倆形成一個圓圈，卻又像忌憚著什麼似的不敢靠近。嗡嗡的語囈猶如千萬隻螞蟻健行，震得尹凡心的腦袋就快要爆炸。

「煩死了。」他的眼睛裡湧出黑色的淚花。「煩死了阿。」摀著臉，他只希望不要讓白大善看見他現在的模樣。

「欸，尹凡心你還好嗎?有沒有覺得今晚特別冷?」白大善鬥雞眼瞪著自己嘴裡吐出的白煙，還在發表他的奇葩的見解。「不應該阿，大夏天的等等會不會下……」最後一個「雪」
字還沒出口，迎面而來一個結實的拳頭，他眼前一黑就昏倒過去。

不久之後，白大善被糊裡糊塗的塞到一台計程車裡，丟包到了嘻雜誌社的門口。

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巷裡留下一個伏在牆上乾嘔不止的男人，他的面容被黑色的淚水浸得模糊不清，唯獨兩隻鮮紅如血的眼眸猶如冥河上漂浮的鬼火，閃著幽暗又哀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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