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如果我可以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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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後才獨立建國的蒙古，雖說是世界第19大國，但從遊牧民族邁向都市化的過程也經歷不少問題。奪得2023年瑞士人權影展最佳觀眾票選獎，並入圍2023年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如果我可以冬眠》，不但感念當年幫助導演脫離貧困的力量與希望，也呈現出首都烏蘭巴托面臨的貧富差距與環境問題。

一位家中貧困卻志不窮的少年烏爾，天資聰穎，在奧林匹亞競賽得獎後，為了全額獎學金，決心參加全國大賽。

雖然電影呈現出蒙古國廣闊優美的景緻，但觀眾必定也發現，很多包含天空的空景都是灰濛濛一片，甚至在烏爾為鄰居爺爺指路到市區的時候，還出現居民抗議空氣汙染的遊行。這些並非偶然，而是導演特意安排，由於冬天的蒙古最低氣溫可達攝氏-40度，居住在首都市郊蒙古包的居民必須燃燒煤炭取暖，導致烏蘭巴托成為全世界空氣汙染最嚴重的地區。

對片中的烏爾一家來說，煤炭不僅是保暖的關鍵，更是他們能夠度過「人生寒冬」的象徵。不論是伯樂老師的賞識，還是好心鄰居的出手相助，烏爾在乞討施捨與欣然接受之間陷入兩難，於是弟弟說出「如果我們可以冬眠就好了」。倘若他們也像熊一樣可以冬眠，就能夠一覺睡過這些艱難的過程，醒來睜開眼睛面對的就是春暖花開該有多好。

教育可能無法翻轉階級，但是不靠教育大概只能複製階級，至少《如果我可以冬眠》的故事原型發想來自導演自己的經歷。如果沒有拿到如片中烏爾嚮往的高中名校獎學金，她也不會獲得到日本去學電影的獎學金，這部作品今天也無法出現在我們眼前。導演當年也是靠著出色的數理能力贏得獎學金，所以片中特別安排烏爾參加奧林匹亞競賽。片尾巧妙地不揭露烏爾的表現，只以他滿足又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及後續與弟妹輕鬆打鬧的生活作結，留給觀眾更多想像。

雖說先前提到，全國第一名才有全額獎學金，第二名半額，但以烏爾一家的經濟狀況來說，只要非全額應該都負擔不起。雖然天分勝過一切，但別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烏爾在市賽才勉強拿到第九名晉級全國賽而已，在短暫荒廢的情況下是否可以直衝金牌很難說，但也別忘記，他在初賽是以「創意解法」獲得特別的名額，或許全國賽也是如此而特別獎勵也說不定呢。

《如果我可以冬眠》一片也呈現出人性的光輝，物理老師初登場的時候，調侃烏爾用超出自己年級的數學解題，讓人誤以為他是那種扼殺學生天分的老師，沒想到完全相反，他不只鼓勵烏爾參加奧林匹亞，甚至在他順利晉級後幫他特訓。就連後來烏爾無故翹掉特訓，老師不但奪命連環叩，還找到知情的好友帶他到山老鼠的工作據點，試圖把才華洋溢的學生導回正途。即便烏爾當下以未經證實的流言攻擊老師，老師事後還是溫柔地說：「我知道你不是會亂說話的孩子。」比較可惜的是，電影對老師的背景沒有太多著墨，觀眾無法得知他究竟為何會來到這所學校，不過，就像老師所說：「為什麼不呢？」

鄰居爺爺也是烏爾的浮木，烏爾沒事就會幫助爺爺搬運東西與陪同送貨，而爺爺也會給烏爾相應的打工費用。雖說烏爾嘴上總是會說不用，但可能爺爺也知道對方需要這筆錢，都會堅持支付。正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電影一開場就是一家人架著小弟由媽媽負責打針，但當媽媽搬回鄉下，大弟發高燒，烏爾只能到鄰居爺爺奶奶家去狂敲門尋求幫助。請求協助是一回事，開口要錢對烏爾來說就是乞討，即使最後連煤炭都買不起，他也不願向鄰居爺爺開口，直到狗狗因為飢寒交迫而死去，鄰居爺爺一句：「痛快地哭吧，孩子！現在的你需要幫助。」他才欣然接受對方伸出的援手。

電影雖然沒有明確點出蒙古國的貧富差距問題，但從烏爾前往姑姑家的場景便可略知一二。全國半數人口居住在首都烏蘭巴托，其中許多是從農村移民而來的，如鄰居爺爺與烏爾一家。他們並非盲目追求都市生活，而是由於氣候變遷影響到游牧生活的品質，如同烏爾在片中所言，爸爸過去擁有最多的牲口，但也曾經因為寒流而損失慘重，這才是人口大量湧入首都的原因。這些移居人口多半住在市郊的蒙古包，而富人則住在現代化的高樓大廈，這些社區都有著如台灣建案般浮誇的名字，與蒙古包居民的生活形成強烈對比。

住在高樓裡的居民擁有暖氣系統，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麼蒙古包的居民要燃煤造成空氣汙染，除了上街抗議之外，青年代表也到聯合國發聲，表達自己不願再吸入廢氣，但就像導演所說：「蒙古包居民呼吸的不是汙染，是貧窮。」如果能夠擁有暖氣系統，誰想燃燒煤炭呢？更不用說烏爾一家在走投無路之時，甚至偷竊公園的輪胎來燒，燃燒橡膠的氣味更是難聞。蒙古已於2019年宣布禁止燃燒煤炭，但就算幫蒙古包區鋪設電網，中低收入家庭還是無法負擔整個冬天使用暖氣的費用，形成惡性循環。

更讓人痛心的是政府作為與社會福利，《如果我可以冬眠》呈現蒙古從2017年開始補助民眾購買污染度較低的爐子，片中甚至是「免費」安裝。但是，前來訪視的代表根本不在意烏爾一家是否遭斷電，只急著把空氣過濾器裝好就要離開。隨口請烏爾燒點煤炭看看差別，殊不知他們家根本是連煤炭都沒得燒的家庭，跟著前來的阿姨，好意告訴烏爾教會就快要發放糧食，要他媽媽記得去領，卻連對方早就搬回鄉下好一陣子都不曉得，看來也並非真的關心。這些表面又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更是造成蒙古國貧富差距與空氣汙染的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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