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 魯蛇的宿命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魯蛇的宿命，就是成為快樂的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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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阿弟》系列電影一直是著名的邪典電影，將近 30 年後，竟然推出了全新的一集《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Bill & Ted Face the Music)。30 年來，你看不到有人寫出「為什麼我們還看不到《阿比阿弟》續集」這種文章，台灣一直不是這個系列的粉絲，即便自稱邪典電影迷的台灣觀眾，也並非所有人都有耐心看完先前的《阿比和阿弟的冒險》
(Bill & Ted’s Excellent Adventure) 與《阿比阿弟暢遊鬼門關》(Bill & Ted’s
Bogus Journey)——更遑論愛上它們。所以，《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值得我們進戲院一
起搖滾嗎？

很難說《阿比阿弟》系列在台灣不受歡迎是因為大家不用功，畢竟這兩部電影也在台灣第四台播映過。但是這個系列，即便在海外其他地區，也不像其他好萊塢電影系列被照單全收。最大的問題在於，艾力克斯溫特 (Alex Winter) 飾演的「阿比」比爾，與基努李維 (Keanu Reeves) 飾演的「阿弟」泰德，飾演的無憂無慮青少年主角，傳達出一種奇異的樂天電波。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或者應該說「soul mate」更為適合，他們熱愛音樂，卻似乎沒有太多天份；他們有些小聰明，但大多時候卻派不上用場。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自家做著不切實際的音樂夢，夢想有一天能像他們的音樂偶像們一樣，寫出名流千古的金曲。

歡迎見識 80 年代的美國魯蛇，阿比與阿弟連歷史作業都肖想透過時光機完成，他們在現實中幾乎是會走動的植物人，但在他們的幻想中，什麼都難不倒他們的想像力。而偏偏世界在他們面前突然呈現了充滿幻想的一面——來自未來的人們找上他們，希望他們協助解
決世界危機。你可以說，阿比阿弟就是連魯蛇都看不下去的魯蛇、而《阿比阿弟》系列就是魯蛇的終極自我安慰電影。台灣青少年很難想像美國青少年這種瘋迷搖滾英雄、整天玩音樂的模樣，即便能夠想像，大概也不願將自身代入劇情，成為這麼魯蛇的主角。這些電影用歡快的節奏描述阿比阿弟傻人有傻福的冒險，某種程度上似乎像是低年齡層的繪本故事。

但是另一方面，既然《阿比阿弟》系列是魯蛇的終極幻想，那麼它當然能滿足許多熱愛幻想不可能事物的觀眾。《阿比阿弟》系列有一台諧仿《神秘博士》(Doctor Who) 的電話亭時光機；他們可以穿越時空自由來去；見到了未來將他們視為救世主的未來人、見到了過去歷史裡大量的歷史偉人；還能在中世紀邂逅公主，贏得美人心；跟地獄死神稱兄道弟、共組樂團。這對難兄難弟證明天公疼憨人，而且比所有人都能得到更多疼愛，不禁帶給許多魯蛇溫暖的希望，好像只要等待……有天會有來自未來的電話亭降落，你就能成為拯
救世界的救星，再也不是魯蛇。

這些前提是為了讓你有心理準備，《阿比阿弟》並不算一套適合所有觀眾的電影系列，如果你喜歡這種「我就爛」的扶不上牆角色、喜歡天馬行空漫無邊際的劇情，你才有可能理解，阿比阿弟無論何時都要彈一段空氣吉他的趣點在哪。你是不是喜愛《阿比阿弟》很重要，因為如果你對前作失望，期望《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一掃前恥，最好導演以 21 世紀喜劇公式翻新這部電影。那麼，你絕對會失望。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的放映，全場沒有太多反應，也許是觀眾期望基哥會突然用鉛筆彈起吉他，順便殺幾個壞蛋，但這裡沒有基哥，只有笨拙卻純真的阿弟——看著已過 50
大關的基努李維，一副傻氣的模樣，確實一時讓人難以接受。更重要的是，《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並不想為沒看過 30 年前兩部前作的觀眾服務，這部電影沒有太多前情提要、沒有人物介紹、頂多只在台詞中交待一下緣由——與阿比阿弟家人有各種千奇百怪姻親關
係的蜜西，算是被介紹最完整的舊角色。但像是魯法斯是誰？他去哪了？死神又如何與他們認識？中世紀的公主又是誰？這些問題無法在《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裡找到答案。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很明顯是粉絲電影，而不像那些多年後製作續集的電影，試圖放慢腳步交待前情提要。而在《阿比阿弟》過去 30 年來在海外粉絲有限的狀況下，很難相信《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會有什麼驚人的票房表現。不熟悉前作的觀眾，感受尷尬的時間絕對大於感動、懷念、與暖心，也許只能在散場時呆呆地自言自語，「這片很ㄎ一ㄤ啦」，然後馬上就忘記《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這部電影。

好的，如果《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就是要服務粉絲，那它真的服務到了嗎？答案很簡單，它真的辦到了。考慮到 30 年來其實真的沒有任何人在敲碗續集，艾力克斯溫特與基哥卻仍然搞出了一部續集，可以想像他們是多麼天真地想要回應少數粉絲們的熱情，這種傻勁堪與阿比阿弟相比，但相對的，至少他們的心願完成了。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首先試著回答一個極為殘酷的問題：魯蛇魯了一輩子該怎麼辦？自從《阿比阿弟暢遊鬼門關》結局的完美演唱會後，阿比阿弟功成名就。但功名撐不過
25 年的歲月洗刷，他們繼續成為魯蛇，而號稱要「寫出一首能團結世界的偉大歌曲」的夢想，成了他倆身上的枷鎖。曾經的神仙美眷（兩位中世紀公主）仍然愛他們，但是 25年後也受不了老公每天就是在車庫談吉他自嗨；阿比阿弟各自的女兒則完全與爸爸一個模樣，同樣愛音樂、同樣無職在家啃老。

魯蛇魯了一輩子、魯到老婆要找婚姻諮詢、魯到養出跟自己一樣魯的孩子、家庭已經是魯蛇的最後要塞、而世界早就放棄魯蛇。《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先給所有忠誠粉絲一記響辣卻想當然耳的巴掌——有趣的是，當年喜歡《阿比阿弟》系列的青少年，現在也是必須
面對現實的中年了。而比我們魯一百倍的吉他少年們，現在也必須得面對現實——阿弟甚
至想要賣掉自己寶貴的吉他，那可是一把 Gibson Flying V ’67！

《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的這巴掌充滿誠懇，這部電影試圖為萬千魯蛇提供一個非常阿比阿弟式的答案，而不是讓老角色們登場開同樂會而已。阿比、阿弟、喬安娜、莉姿、甚至包括死神，他們都必須思考是要繼續渾渾噩噩地活在昨日的夢想裡，還是拋開不切實際的夢想做一個「正常人」。如果是朗霍華 (Ron Howard) 或是史蒂芬史匹柏 (Steven
Spielberg) 導演，也許會鼓勵你重新做人。但是《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的編劇是前兩部電影的編劇克里斯麥特森 (Chris Matheson) 與艾德所羅門 (Ed Solomon)，這讓《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沒有落入牛頭不對馬嘴的窘境。

一直以來，阿比與阿弟的冒險名為尋夢，實則無所事事，但是所謂的「無所事事」是什麼呢？是沒有到公司上班、沒有買房買車。阿比與阿弟這兩個廢材，從另一個角度看來，卻是承擔天命的勇者。他們善良、熱心助人、不帶私念；他們喜愛音樂、傳遞音樂的快樂、希望更多人愛上音樂。他們在生活中透過音樂默默地影響了其他人，為周遭帶來了無法估量的改變。固然無法期待阿比與阿弟有多少還款能力，但當你心情不好時，這兩個活寶一定能帶走你的憂鬱。

這麼多年來，即便《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裡的他們感覺過得並不好，但他們卻沒有背棄過先前幾集裡他們的口頭禪：

「對人良善、派對不停。」(Be excellent to each other, and party on)

我們在《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裡還是能看到他們對任何人良善——甚至包括要殺他們的
人。而這部電影問出尖銳問題的解答，就在這句口頭禪的下半句：做對的事，為什麼不繼續做？阿弟在電影裡說：

「也許什麼都不懂，才是最好的行動準則。」

他們沒有讓現實破壞友情與他們自己，這比年薪千萬更難能可貴。別人以「一般」的標準評斷你是魯蛇，但如果你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呢？

《阿比阿弟》系列一直都是這麼溫暖的作品，一直都在試圖消除所謂「魯蛇」的標準，而《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給了一個最溫暖的答案：你可以繼續魯蛇、繼續溫柔對人、把歡樂散播出去。你的孩子甚至會繼承你的衣缽，而成為更偉大的存在。

再說一次，《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是獻給粉絲們的，所以過去兩集的戲劇元素，在這次照本宣科上演，這對熟悉電影的粉絲們來說，立刻會燃起懷舊之情：想想就跟星戰粉看到一個小綠人從陰影中走出就會尖叫一樣。你如果看到喬治卡林 (George Carlin) 以投影方式出現而不會落淚、你如果看到死神與兩位活寶相擁而不會落淚，那你應該就不會了解，為什麼《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裡會出現莫札特與吉米罕醉客斯——大量歷史人物串場
是系列慣例；為什麼會有人追殺他們——總有人追殺他們是慣例；為什麼一直看到兩隊阿
比與阿弟 為什麼最後一定要開演唱會——這當然更是致敬。

電影必須要能夠解釋自己，但是你無法滿腦空空就看懂《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這部電影很挑觀眾，它為喜歡《阿比和阿弟的冒險》與《阿比阿弟暢遊鬼門關》電影的觀眾帶來終極解答，並告訴這些熱情粉絲，阿比阿弟還在持續 party，而且他們會一路 party 到永久，不管會不會走紅、會不會入獄、他們永遠都會 be excellent to each other,
and party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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