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好雷] 《期末考》，原來考試的不僅是學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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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生育率逐年下降，不僅在2003年進入所謂的「超低生育率階段」，更在去年首度出現了人口負成長的情形，少子化現象造成了人口結構持續老化，不少專家推斷「未來可能每100年台灣人口總數會減半三次」，為了解決相關問題於是政府在2010年將生育問題視為國安議題，意圖找出方法提高生育率。就基本面來看的話，受到少子化影響首當其衝的，就是教育產業。近年不少學校陸續承受不住衝擊紛紛關校、併校或者轉型，還勉強撐得住的無不進行人事縮編、班級減班來減少負荷，以我自己的國小母校為例，當年就讀的時候還有18個班，前陣子朋友的孩子去報到時只剩13個班，國中也是從15個班縮成11個班，雖然感覺上還是很多，但確實和以前相比還是有落差，連老師都說學生真的少了很多。

如果連市區的學校都有感了，那麼其他偏遠鄉鎮的學校又該怎麼辦？導演郭珍弟新作《期末考》便是將鏡頭對準偏鄉小學、將問題聚焦在偏鄉教育，她以代課老師為主視角，利用他們不曉得未來在哪的焦慮與徬徨，以及面臨到為保飯碗不得不違背教育本意與初心的掙扎與拉扯，在將相關議題直接呈現在觀眾眼前的同時，更讓觀眾看見他們的處境與被迫妥協的為難，進而去對或許將成常態的惡性循環有所感觸。

為了增加《期末考》的厚度與豐富度，導演郭珍弟讓主角林立宏除了承受工作部分的壓力，還得面對家庭方面的難題，年邁的阿嬤身體越來越差、弟弟立東到處惹事生非，這都讓立宏無法像校長給他的建議去準備正式教師甄試，沒辦法放心離開這裡讓立宏只能選擇留下，可偏偏無奈的是，仍遲遲等不到目前任職的小學續聘通知書，和校長談過後才知道學校可能將會進行縮編，屆時對於代課老師的需求可能會沒那麼多，這樣的消息對立宏而言絕非好消息，為了增加自己獲得續聘的機會，他和另一位代課老師盧艾晴兩人接下任務，負責家家戶戶進行新生家訪，說服家長讓孩子們能夠來學校唸書，而在朝夕相處之下盧艾晴老師對他產生了好感，也多次對他明示、暗示她的心意，立宏其實也懂，可他早已被工作和家庭搞得焦頭爛額，他沒辦法再分心去嘗試感情。只是當立宏試著表現積極卻不慎弄巧成拙，連弟弟立東都在後面扯他後腿，令他自覺續聘機會渺茫，越來越心煩氣躁的他終在後來ㄧ次將情緒宣洩...

「人生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想再當你哥了。」

本來認為導演郭珍弟讓工作與家庭問題同時成為立宏的煩惱已經夠殘忍，可沒想到更殘酷的在後面。前半段看著立宏小心翼翼的處理並解決兩邊難題，雖然不論是學生還是弟弟都有不少問題，但他都順利的解決，幾乎都要以為他能夠順利的渡過難關，好好享受辛苦過後豐收的結果，結果故事到了中間，工作與家庭又再次出現大麻煩。立東過去曾到積欠他工資的工廠鬧事，而現在傳出工廠老闆遭人打傷昏迷送醫，工廠監視器拍到了他與好友田雞闖入工廠的畫面，於是兩人被列為嫌疑人遭傳喚；從其他學校轉學過來的方小盛，由於母親過世成為單親家庭，加上融入不了班級等情況，讓立宏對他格外照顧，但ㄧ次體育課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傳出小盛拿刀劃傷了兩位同學，其中一位還是校長的姪子...，眼看兩邊都快失控，深怕任一邊沒有妥善處理都會讓他失去工作，急著止傷的立宏不得不說出傷人的話、做出傷人的決定，當他傷害了小盛與立東、連關心他的盧艾晴都被他狠狠推開之後，他終於在暑假結束前收到了續聘通知書，然而這樣的結果早已不是他想要的了。

「誰不是為了生活在打拼？」

《期末考》是導演郭珍弟對於無奈現況的關懷，她描繪了偏遠鄉鎮的學校面貌，將少子化衝擊造成的不穩定成為代課老師必須背負著的壓力，而順著這樣的壓力來繼續衍生其他問題，例如電影中出現的家庭問題。立宏到了後半段沒能承受住壓力，他將工作上的焦慮所產生的煩躁牽怒到了弟弟與小盛、甚至亦波及到了「競爭對手」盧艾晴身上，當立東打開車門哭著離開、小盛跟著父親搬家、盧艾晴選擇調任另一所學校時，立宏才意識到他為了「自己」傷害了他們，最後卻因為沒能成為被期許、被託付成為的「好老師」、「好哥哥」與「好對象」而難過自責。對於電影的結局導演郭珍弟無力去責怪立宏，僅是想透過他拿著續聘通知書不停啜泣的背影，去道出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流浪教師的困境之辛酸。導演郭珍弟將立宏心境變化刻劃細膩，從工作來看教育本質、從家庭來看手足情感，《期末考》看似平淡，實際上卻有許多值得細嚼的部分，談及到的議題與課題雖然沉重，但導演郭珍弟處理起來並不會讓人覺得難以喘氣，而是以顯而易懂的方式來帶出並且呈現。

《期末考》比起導演郭珍弟上一部作品《戀愛好好說》好看不少，於節奏、敘事、剪輯等方面都不錯，而最成功的一點是在選角方面。飾演立宏的藍葦華是個很棒的選擇，他在情緒上的拿捏相當準確、到位，他讓觀眾無時無刻都感受到立宏內心那種不穩定、不安全感，在最後分別陷入小盛與立東的兩難時的痛苦掙扎更是深刻扎心。飾演立宏與立東阿嬤的陳淑芳表現依舊在一定水準，但我自己覺得她這次並沒有像在《野雀之詩》或者是得獎之作《親愛的房客》裡的相同類型角色來得精彩，就是很穩定的發揮。我個人比較可惜的是，飾演立東的吳宏修在演出這個角色時太用力，和藍葦華同在一個畫面中更是顯得刻意、不自然，辯解自己並不是傷害工廠老闆的兇手時很讓人出戲，幸好後來他在車上和藍葦華的那場戲有扳回一城，不過哭完後和藍葦華發生拉扯又回到太用力的吳宏修。

《期末考》和疫情前上映的另一部國片《聽見歌 再唱》均是以少子化議題作為電影主題，不過兩部電影最後呈現出來的方向卻截然不同，《聽見歌 再唱》為真人真事改編，險些因為少子化衝擊而廢校的山區小學，後幸運的在老師的帶領下成功以合唱團唱響知名度，並以此為學校特色招收到不少學生、成功渡過廢校危機，是部充滿正面能量的作品，而《期末考》則相反，電影少了歡樂、多了嚴肅，想以整部電影的劇情起落，去讓觀眾看見並不是每所學校都能那麼幸運的真實現況，當我們在替雅各與韻芬慶祝時，其實像立宏這樣的人才是佔多數的。導演郭珍弟用她說故事的方式，讓觀眾明白到，「期末考」不只是學生們的考試，它更是學校與老師們的一次又一次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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