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波蘭黑幫：戀上江湖 (Netflix 波蘭片)

Netflix 上上週上架的波蘭片《波蘭黑幫：戀上江湖》，原文片名 "Jak pokochalam gangstera" 直譯 "How I Fell in Love with a Gangster" 倒不是說一個黑幫老大如何「愛上江湖」這道路、而是說一個老大的女人如何「愛上黑幫老大」，故事則由一個看似歷史系研究生的當代年輕人找一位老貴婦做訪談聽她娓娓道來。沒想到，這一「娓娓道來」就滔滔不絕道了三小時，也就是直接講「老大編年史」一年年按順序講了三小時 XD 這種沒有明顯主題的流水帳電影能看得下去嗎？我竟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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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Db 上有人說此片像是「波蘭版《愛爾蘭人》」，的確它像《愛爾蘭人》一般談黑幫老大從少到老順便談時代變遷的滄桑，但比起沈重嚴肅的《愛爾蘭人》這部《波蘭黑幫》更多了七分戲謔，可以說笑看歷史與人生的黑色幽默才是主體；而且一年年的個別事件通通用視覺強烈精選配樂的 MV 手法，令遊走江湖笑看人間的黑幫老大主角如跳一場場冷戰波蘭小民造夢的華爾滋！如果要拿我們所知的好萊塢片來比喻，我個人覺得更像凱吉哥和伊森霍克演過的《軍火之王》：

《軍》片與《波》片都在談鬱悶時代的一位史實小民、談他在時代轉型中見縫插針找到甜頭，更談他如何善用這甜頭一圓夢想改善生活、並雨露均霑養活大家也養了好多心愛的女人；電影都從年輕到老採回憶錄編年體記事、都有形形色色的同道合作與敵人威脅、也都有一位從橫眉豎目到惺惺相惜的超級警察窮追不捨，但意興風發的老大在意的與其說是事業不如說是人情、可惜漸漸後起之輩金權至上拋棄了人情，年老滄桑的老大面對黑幫「時代轉型」卻無力回天、這場華爾滋已停不下來終有天令他抱頭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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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舞台是冷戰時代共產波蘭中唯一與西方交易的門戶「三聯市」Trójmiasto ，也就是海權古城 Gdansk 現代碼頭 Gdynia 與現代加工城市 Sopot這小小三角工商貿易區，1954年出生的史實主角 Nikos既不貪財也沒黑幫背景更不是打架出身的街頭小孩、他也不過就是苦悶共產無聊生活中「夢想乘船遊世界」的小小夢想家。如果電影的流水帳故事可以分三段的話，第一段應該仍屬於他的少年性格養成期：他有試著交朋友找樂子、有試著培養興趣揮灑熱情、有試著做過各種不上不下的工作、也有試著談場戀愛結婚生子... 但這一切或喜或憂好像都沒啥出路、只累積渴望。

第二段的開始，大概就是 1980 起的「漢堡偷車」了，正式將他過去在波蘭三聯市這個鐵幕兩邊小港口的小生意給做大：本來在這裡跟著港口生意的非法外溢、街頭小朋友如他熟門熟路自可分流銷贓小賺幾個錢，如今長大發現波蘭到東德共產邊防散散的、東德到西德雖要證件但也處處有門路，那我偷輛西德進口車換牌開回其實很順風、他們警方則轄區不同繁文縟節一年半載查不來！慢慢食髓知味不但建立了「汽車帝國」專業分工有錢大家賺、兼賣手錶加賣電器還賣到內褲無所不包，他黑幫人生不意在積累上爬更不意在擴張尋仇、反而東方西方共產資本古典嬉皮樣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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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主角風格是玩世不恭的插科打諢兼追趕跑跳、對比警方官僚呆滯緩慢一不注意輕舟已過萬重山，在青春笑鬧享受人生下唯一不著痕跡輕輕碰觸的主角內心、倒是他揮金如土看似漫不在乎其實點滴珍惜的人情：很快地他就是三聯市老大了、他創意連結精準操盤的汽車帝國遍及多國多城了、華沙克拉考乃至布達佩斯的內陸好漢都來加入了、連過去幫他打通關節的大哥們都當小弟來找他回拜碼頭了、過去與他雲雨交歡幫他生子的女人們也來要贍養費兼付孩子學費了、甚至舊愛交了新男友還若無其事帶來見面找他討口飯吃？難道老大上過的女人也不在意別人碰？

這位波蘭老大 Nikos最迷人就在於：他的世界只有大同從沒芥蒂、就算小有過節也從無仇恨，畢竟自小搞黑幫為的從不是什麼陰影、而只是在共產社會下為苦悶人生增添色彩！史實這位 Nikos有沒這樣正向光明這我不知道、看本片許多光怪陸離的異色處理顯然也有許多浪漫化杜撰，但就算杜撰也好本片就看來就在勾勒一個令人心嚮往之的黑道烏托邦！有人來找 Nikos不分親疏他一定歡迎、就算他心思在別的地方沒空理會也必會安頓；只是他總是交過一個女友生過一個寶寶體驗了熱情、但真要投入下去他又膽怯了不告而別尋找下一個... 那面對別人乃至整個黑幫又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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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以一句話側寫這位不太像黑幫的可愛老大 Nikos，大概就是本片在他人生各個階段都曾出現的「跳窗」吧？「窗子是 Nikos一生的朋友」，每當他意興風發玩得順風順水但要開始認真面對時、他脆弱心理扛不下嚴肅責任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當然他的「溜」也是負責任的溜必會派人用錢打點好、但有道是「錢能買到的都是小事」真大事他卻不敢面對。譬如對他的女人們，每個生了寶寶認真成家就被他移情別戀、雖然他也都用錢打點好養成了個逢年過節越聚越大的拼貼大家庭、但對女人與對子女的「愛」總是個空缺。更嚴重卻不敢面對的卻則是黑幫事業範型轉移了：

鐵幕打開前的 1970s-80s他們這些東歐小民小黑幫，為的不過就走點小私賺幾個錢大家樂一樂、在苦悶人生中開點舞會派對造個小夢想、有機會改善生活就母雞帶小雞一起牽個黑幫大家庭？然而 1989 一場小坐牢出來後一切變了調：有人向義大利學了黑手黨、有人向南美學吸毒販毒、有人學向民間恐怖統治收保護費、有人學耍狠嗆聲佔領地盤、甚至聲聲催逼 Nikos也要加入這場喋血街頭的選邊站遊戲... 也許 Nikos這位只是放艘紙船夢想世界、只是闖個小禍跳個窗子的波蘭小男孩，他小小夢想創建走私帝國當大家的好朋友、這對「黑幫」的純真理想從來就只是夢幻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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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果觀眾以一般「黑幫電影」來看待這部《波蘭黑幫：戀上江湖》，也許都會搖搖頭覺得這實在也太不黑幫，既沒老大統治小輩戰競、又沒毒品走私軍火交易、既沒街頭霸王拳腳械鬥、也沒幫派火拼警匪槍戰、更沒各種刺青墨鏡耍狠嗆聲... 當然如果期待這些傳統「黑幫元素」本片也不是沒有，只是大概都集中在片末二三十分鐘，也就是本片七八零年代 Nikos所戀上的那「江湖烏托邦」已在九零年代與他漸行漸遠時；那到底是 Nikos該隨著鐵幕打開跟上時代隨人心改變？還是時代與人心該回頭看看 Nikos這顆永遠長不大的老男孩心靈？

回到說書的研究生與老貴婦、回想電影標題 How I Fell in Love with a Gangster 「我如何愛上黑幫老大」，觀眾大概都能清楚本片的理想主義立場、是否認同或能否同情那就看個人。此片由飾演老大 Nikos的三十歲波蘭小生 Tomasz Wlosok從少到老擔綱全片、其他角色則是熙來攘往的過眼雲煙，它的編年體記事雖令一場場戲如潮來潮往難留深刻印象、但每個當下都如一場盛宴令主角迷醉投入不可自拔... 能不能喜歡這片，大概就看觀眾能否代入主角一齊體驗這時時刻刻吧？作為一部黑幫片它不正典也不現實、卻勾勒一個不見容於世的夢幻理想，僅推薦喜愛風格者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k9DJcGdE3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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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以一般中成本商業片來說實在長了點，真不知在波蘭院線觀眾是怎麼撐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