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魂斷之屋 Le Chalet (雷) Netflix 法國懸疑劇

這齣 Netflix從法國二台買來國際發行權的 2017 年法劇《魂斷之屋》，早在 2018 就上架了不過看來有點驚悚我不太敢看，直到今日複習法劇《魂歸故里》時才經家人推薦順道看過來，因為兩者是鄰居有類似風情呢：《魂歸》拍在法國安錫與安錫湖、《魂斷》拍在法瑞邊境 Chamonix 及其他山村小鎮，可以說分別是別具風情的「法國阿爾卑斯山」入口與核心！兩劇都有一個神秘災變封鎖了小鎮、兩劇都有小鎮「故人」回到「故里」來、兩劇都有過去現在雙線交錯、過去都有心結與罪咎現在都要掀開並償還... 兩相比較，我還覺得拍殭屍的《魂歸故里》溫馨可愛多了呢 XD

不知近年 Chamonix 觀光業如何、疫情過了應該又要蒸蒸日上？但《魂斷之屋》場景的虛構小鎮 Valmoline，看來只是周遭二級以下山村，過去工業年代曾有伐木場創造了產業聚落、產業凋零後剛好全球觀光年代他們尚能分杯羹，不過資訊年代的全球觀光並未把人流分到更多小景點反而集中擠爆大景點、到了今日鎮民紛紛出走只剩下兩家鐵桿鎮民仍堅持留下力圖振興！本劇核心舞台 "Le Chalet"這間阿爾卑斯山屋別墅，恐怕就承載了不同年代的美好希望、只是這些希望充滿了人欲執著遲早被做成絕望... 故事就以 1997 年「過去線」與 2017 年「現在線」雙線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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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線 2017 年，Valmoline 山村小鎮的渡假木屋 Le Chalet，主人 Philippe 在外工作的兒子 Laurent帶著未婚妻回來辦婚禮、還邀集了童年時代一起在小鎮度過的四位玩伴 Sebastien, Thierry, Manu & Alice 與他們的另一半、一齊回到山村住進家裡木屋來參加婚禮！同時，老主人 Philippe 還躊躇滿志想趁這次機會把木屋全新整修、以推廣觀光重振山村昔日的繁榮、而請來了一位地產開發年輕人 Olivier帶他妻兒一起來研擬開發方案。只是當所有人終於到齊時、山村竟離奇地與世隔絕、意外相繼發生宛如克莉絲蒂兇殺小說！一切還要回顧 1997 那年不為人道的往事：

過去全球觀光旅遊榮景中，山村小鎮對城市人來說是浪漫想像的投射！於是一位年幼離開山村的山村女兒 Françoise 帶了她的巴黎作家老公 Jean-Louis 與一對子女 Julien & Amélie ，從巴黎大都回到山村家鄉租了 Le Chalet過「山居歲月」、期待給他新靈感泉源解決他的「寫作障礙」。在此，我們可想像本劇 1997 場景和 1985 簽署公約但 1995 才由第一批主要歐洲國家（法德西葡荷比盧）開始實施的「申根公約」有關：過去歐盟整合只是經貿卻無關人流、現在大開邊界讓彼此好奇的異國人互相旅遊，那趁阿爾卑斯山絕美的瑞士尚未加入時、就歡迎來我們小瑞士？

不過這「申根公約」真有那麼香？這可能還需要時間的檢驗，但本劇 1997 的時代大家還在觀望中：劇中主宰這小鎮山村生活的是三個中年男子，其中領頭的 Philippe 出身權力最大的 Personnaz 家族，他既擁有 Le Chalet 出租外來客、亦擁有唯一酒吧賺當地人錢、也差妻子去開了觀光紀念品商店、摩拳擦掌要搭上申根時代新旅遊熱潮！甚至這個大夢一作作了二十年、小鎮人人都離開了他還在想著「整修 Le Chalet」大開旅館容納更多渡假客。他身遭兩個側翼跟班，其中角色地位較重的 Etienne出身另一惡名昭彰的 Genesta家族，三個上代霸王男當然教出三個霸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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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山村小鎮儘管外表很想搭上文明開放的新旅遊風潮、但內裡權力結構還是極傳統保守、幾乎可以說 Personnaz家就是古城領主 Genesta家就是親衛隊長 XD 他們橫著走路人人敬畏三分、他們看到什麼就理所當然覺得應該屬於自己的，如果文明作法得不到好康碰一鼻子灰、那就拿起獵槍玩硬的來陰的證明我才是老大！這種「搜刮民脂」與「強搶民女」的傳統地方權貴故事，在此劇 1997 年甚至 2017 年仍換個服裝外表持續發生中，印證了不只本劇上代三位霸王男人與其兩個統治家族（三與二，有點不搭）罪無可逭、就連下代看似走出山村經過外界洗禮仍按捺不住！

這位按捺不住的下代，由本劇「說書人」 Sébastien 在看守所語帶無奈對著心理師道來，這演員表現從單純可愛令人疼惜開始、慢慢在故事中表現一種類似美國 redneck的火爆衝動直腸性格、儘管最終讓他總和兩代遺緒又犯下了罪無可逭的大錯、但聽他娓娓道來真誠自剖顯然這已深入他人格。我猜，此劇這分古今兩線跨越兩代的「山村之惡」，並不只是要抓出世間壞蛋讓好人復仇正法給他們惡貫滿盈的，而延伸更多去談了一個山村保守文化如何孕育了日常不義的傳統基礎、在不對等的文化衝擊下不知所措惡向膽邊生。因為說穿了，本劇受害者也不全是「完美受害者」。

本劇主軸雖是現在線 2017 神秘的「與世隔絕小鎮連環殺人事件」讓美女主角喊出法文版「兇手就在我們之中」XD，但過去線 1997 透過回憶鏡頭慢慢真相大白的神秘失蹤疑似兇案才真吸引我認真探究：前半季，這失蹤案若真有兇殺，看來比較會像是「情殺」，是有人挑逗有人愛上卻被用完就丟的無情拋棄；但後半季，看起雖像是更簡單直腸的「謀財害命」，但謀財害命背後驅動這些壞人的，恐怕是地位不對等人生不公平壓抑已久無處發洩的山村憤懣！不論是經濟上的「謀財害命」還是感情上的「情殺」，都充滿城鄉的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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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季「感情導向」格局下，現在線 2017 端出了幾對俊男美女佳偶們、過去線 1997 則端出了外來住客 Rodier 一家引起的兩場跨文化 CCR情緣：作家爸爸 Jean-Louis 雖和歸鄉媽媽 Françoise 本應鶼鰈情深、但他作家人生需要激情與變化才能文思泉湧、這就邂逅了小鎮頭頭 Philippe 的酒吧妹妹Muriel，還真從她身上驚艷地認識了在巴黎前所未見的山村美好、更浪漫疼惜她山村女子渴望飛翔的淒美滄桑、邊外遇戀愛邊書寫佳人下筆如有神！同時他兒子 Julien 也邂逅在山村屬於一般小民的木匠家女兒 Alice，也是城市文明之子與山村大地女兒一見鐘情的跨文化情緣。

然而本劇儘管表面談所有影集幾乎都談的三角或多角「愛情」、內裏其實更要透過愛情去談城鄉的「階級」，用比較鄉野傳奇的口吻來談大概就是：小輩這邊，窮木匠女兒 Alice不喜歡地痞流氓的兒子Sébastien、看見城市文明男孩 Julien 如久旱逢甘霖般驚為天人！而惡霸地主的打手兄妹檔 Etienne & Christine、分別苦戀惡霸地主兄妹檔卻總愛不到，因為惡霸地主兄妹檔 Philippe & Muriel覺得他們值得更好的、一個喜歡離開小鎮沐浴城市繁華的Françoise、另一個喜歡 F帶回來的巴黎作家Jean-Louis... 怎麼看這都是文化上嫌貧愛富的「階級」問題！

突然間此劇也成了一齣「觀光凝視」劇：文化資本富裕的都市觀光客一來到山村就得到一切崇敬喜愛、文化資本貧瘠的山村居民則女的想望男的嫉妒，這何其不公？當然此劇這些山村人思想保守權力封建，本來在人情愛情乃至社交的場域裡就屈居弱勢，但他們代代相傳就根深蒂固地這樣長大又如何與外人競爭？難怪有位男角說了句「女生選擇總比我們多」，這話雖然頗有「仇女」心態針對 CCR，但看本劇山村女子 Muriel 不正是如此掛到個都市男人就渴望「帶我去世界」？而山村男子 Philippe & Etienne 的兩位妻子也無法安於他們的家父長統治，那山村到底該怎麼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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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隱晦但又對比鮮明的，是 1997 線一老一少兩段 CCR情緣，一對令人怦然心動另一對令人悚然心驚：心動的，是少男少女 Julien & Alice 的兩小無猜，可以想見 Alice在這種與世隔絕沒啥男生的地方要忍受霸凌男孩的壓迫已鬱悶多年、能有個外來男孩打開她心扉是多麼欣喜。心驚的，則是中年男女 Jean-Louis & Muriel的偷情，這段感情的負面絕不在於它「偷情」的禁忌，畢竟就算法國鄉民會千夫所指、法國當代城市觀眾也會開明接受感情的自主；但發展到最後，赫然發現這與其說感情不如說利用、甚至根本「消費小鎮餵養自己」用過就丟時，翻臉無情就難善了了。

在此，愛情競爭的無奈升級成愛情剝削的無良、文化資本的輾壓延伸成經濟資本的聚斂，甚至連由上帝決定的「法國大樂透」都跳過年復一年押同一個號碼的山村女子、剝削女子寫書賺飽的觀光老爺才來一年就中七千萬歐元？這已經不只是愛情不只是文化不只是經濟的不公、而上綱到近乎宗教的命運不公了。本劇雖是懸疑兇殺劇吸引觀眾抽絲剝繭推理案情，但我個人真正倒抽一口涼氣的還是這「惡的生成」：它關於阿爾卑斯礦業小鎮的興衰、它關於 1990s申根時代的夢想與泡沫、它關於山村千年一日宛如中古的保守遺緒、更關於巴黎大都對衰敗地方的城鄉凝視與剝削。

於是傳統保守累積憤懣的山村土豪、面對文化衝突不知所措任惡性流竄，可憐的山村子弟 Sébastien 受此扭曲教養長大、就成了再也轉不過來適應時代與異文化的 redneck；而城市作家剝削山村的文明惡行，換來山村鄉民暴力惡行的反噬，卻也遺禍子女成為了仇視山村的復仇機器。本劇乍看天網恢恢大快人心的「兄妹復仇」、也留了很多令觀眾皺眉的陰影，譬如：(1) 這兩兄妹雖以復仇為出發也有明確敵人、但敵人的罪與罰未細分層次、甚至有幾個擊殺流於「無差別殺人」；(2) 兩人各自戀愛成家甚至生子，但只是嘴上說說「我真心愛你」、其實賣命給復仇而埋葬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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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令我心涼的是：(3) 復仇者 Julien 從童年創傷擴大的「仇視」，恨屋及烏擴大到整個山村，可以對無罪之人以「他們選了邊」為由冷血下手，甚至可對童年友善長大成了妹夫的 Manu 和童年兩小無猜可算舊情人的 Alice舉槍相向！唉，本劇一片蒼涼冷血各懷鬼胎連情侶都其心各異的世界裡，如果還有什麼令人感到希望的，大概就是不論今昔都令人敬愛的女主角 Alice了吧？結果 Alice親愛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冷了都離她遠去、心懸二十年的滿腹思念仍怔怔地無法說出口... 這實在令人看了心情不好，但也許這樣「為了仇恨愛都可拋」的炎涼才是本劇所要表達的吧？

看版上有篇 Parfait版友的推薦文，看來推文版友們大多蠻喜歡此劇，我也很驚艷於那美麗山村蒼涼森林與世隔絕「數完一二三、消失一個人」的獨特風情！以懸疑劇來看無疑是精彩連連！但若以文化與感情來看，我卻感五味雜陳，可能是不論少女演員還是青年演員都把 Alice演得太惹人憐愛了、看到男主角為了復仇對她如此冷淡真不禁咬牙切齒 XD 看看此劇評價也很兩極：在美國爛番茄上呈現影評 83%觀眾 72%、在法國 AlloCiné上竟呈現觀眾 3.4/5影評 1.2/5？是這麼不對法國文化圈的胃口嗎？雖看了心情不好，但我還是挺愛的，推薦喜愛法國與阿爾卑斯的觀眾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HZpWrILI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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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的確是如此，我來修正

啊，看來我把「惡霸地主」四字用混了：真正大地主是Philippe，但當我想到一種「強搶民女」的老梗橋段時，一個橫著走路的老爸 Etienne有一個橫著走路的兒子 Sebastien去騷擾木匠女兒 Alice，又令我情不自禁想到「惡霸地主」這種角色模板 XD 結果一個「真惡霸地主」和一個「惡霸地主型角色」就被混在一起了... 謝謝你提醒，我來把 Etienne改成「地痞流氓」吧。

因為 CCR是 Cross-Cultural Romance，而本劇山村與外面的文化與心態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