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克裡姆林宮挖坑的俄國間諜（3~4）|

WP深度報道《俄國賭局》第二篇

第3節

科瓦連科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行動信息部第九局的高官，多年來，
其主要職責就是掌握效忠莫斯科的烏克蘭內線。

烏克蘭官員稱，該部門由 FSB 高級官員謝爾蓋·貝塞達 (Sergey Beseda)
執掌，1970 年代後期，他在克格勃開始了職業生涯，派去古巴等地任
海外職務，然後回莫斯科負責對烏克蘭、格魯吉亞等前蘇聯國家事務。

2013年底，基輔爆髮反對親俄政府維克多·亞努科維奇的抗議活動，貝
塞達現身烏克蘭首都，敦促亞努科維奇鐵血鎮壓後來被稱爲“邁丹革命”
的起義。

抗議者佔了上風，亞努科維奇帶親信們逃亡俄國。之後幾年，疑似與
貝塞達的部門合作，謀求再建親俄政府，歸國掌權。

2013年12月，基輔的反政府抗議集會，是爲“邁丹革命”（艾米莉·薩
班斯/華盛頓郵報；佈蘭登·霍夫曼/Getty；iStock）

二月入侵前之前兩年，該項目更緊迫了。

據烏克蘭官員援引截獲通訊和其他情報稱，2019 年，FSB對烏工作部門
大擴充，從30人增加到去年夏天的多達160人。

官員們説，爲了從其他機構挖牆腳，FSB提供獎金和免費分房----在莫斯
林米丘林斯基大街的FSB培訓學院附近的的樓宇裡。新來官員分片負責烏
克蘭地域，擬定合作者名單，以及要"中和"的對手。【譯注：中和=幹掉】

[烏克蘭村中，耳語悄議通敵者]

基輔某追踪 FSB 行動的安全官員表示，起初，他們把這個擴招當作另一
項想“恢複俄國在烏影響”的冒險活動。現在回想，這可能是俄羅斯玩
障眼法的早期信號，他説，從在烏克蘭搞事到策劃“拿下它”。

官員們説，隨着俄羅斯去年加速軍事動員，烏克蘭安全部門淹沒在西方間
諜部門提供的額外情報裡。

1 月 12 日，中央情報局局長威廉 J. 伯恩斯帶着俄羅斯方案的詳細捲宗和
隨員團隊抵達基輔，想讓澤連斯基及其核心圈子相信戰爭迫在眉睫。

然而，當CIA隊伍一走，烏克蘭的間諜頭子和澤連斯基碰頭，提交了一份
模稜兩可的後續簡報。

某與會者説：“我們原樣轉髮了美國人分享的所有信息。” 但同時，他説，
“信息表明，俄羅斯人並未計劃這麼大規模的戰爭”，這一判斷與中央情
報局的警告同等重要。

入侵前的最後幾週，一繫列相互矛盾的情報報告和來自歐洲官員的令人睏惑
的信號頻頻打擾。

伯恩斯來訪十天後，英國政府宣佈“信息表明，俄國政府在考慮是否入侵
並佔領烏克蘭，在基輔安插親俄領導人”。

英國檔案確定親俄的前議員伊萬·穆拉耶夫確爲“潛在候選人” ，穆拉耶
夫回複美聯社，斥責此説法“荒唐可笑” 。英國聲明還開列亞努科維奇
內閣的前成員，説他們勾結俄國特務機關，“參與對烏克蘭的襲擊計劃”。

FSB對烏分局長謝爾蓋·貝塞達（艾米莉·薩班斯/華盛頓郵報；照片由華盛
頓郵報獲得；iStock）

官員説，大約同時，烏克蘭安全機構髮現了 FSB 特工直接聯繫俄軍空降兵
的跡象。官員們表示，FSB與軍事單位的直接互動極不尋常，像是聯合作戰
計劃，跡象令人擔憂。

擔憂似乎是有道理。入侵初期，俄軍空降兵在佔領基輔郊區霍斯托梅爾機
場方麵時作用關鍵，官員們説，這是定好的攻打首都關鍵節點，俄軍被逐
出簡易機場前，有在那裡見過FSB官員。

然而，後麵的其他情報似乎覺得俄國根本沒準備好全麵戰鬥，計劃隻是計劃。

2月中旬，烏克蘭對外情報局SZR派員潛入俄國，偵察軍事單位動態。官
員們説，某小組到了一個俄國裝備"波將金村"，停放着幾十輛坦克。一個
安全小細節：附近沒有坦克手或維修工。

在其他地方，烏克蘭的諜探髮現紀律混亂的場麵：拋錨的俄國車隊和隨行
軍隊，用燃料和其他軍需以物易物換酒。“很多人爛醉，”某烏克蘭官員
説，他查看了烏克蘭間諜的目擊報道。

這些場麵使澤連斯基的安全顧問大爲疑慮，有些人不願意相信國家大限將。
可以理解，就算幾個月後的現在，很多人還是不敢相信，俄羅斯準備得
如此差勁，居然就這麼進攻了。

歐洲官員也持懷疑態度。2月8日在基輔，法國總統伊曼紐爾·馬克龍表示，
他收到普京的個人保証，俄羅斯不會昇級事態。 德國間諜頭子佈魯諾·卡
爾幾天前也表示，普京“尚未拍闆是否髮動攻擊”。（入侵當天，卡爾
就在基輔，被迫乘車逃去波蘭）。

末了，很多烏克蘭安全官員認爲，俄國集結大軍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心戰，
但莫斯科可能以導彈攻擊、空降兵和精銳特種兵入侵，推翻它認爲搖搖欲
墜的政府。當時，因爲能源危機以及歸咎於俄國搗亂的貨幣壓力，澤連斯
基支持率已暴跌至26%左右。

某烏克蘭安全高官説：“我們沒想到……用坦克、大砲和步兵搞的經典二
戰式入侵。” 他説，烏克蘭誤判了俄國意圖，但即便是莫斯科也可能沒
有想好咋搞一場大規模的陸戰。

“他們希望有人開門揖盜，”這位官員説。“沒想到會有任何抵抗。”

本月接受《華盛頓郵報》採訪時，澤連斯基表示，入侵之前，俄羅斯就一
直在“對我國搞混合戰爭。能源打擊，有政治打擊。”“他們希望從國內
顛覆，”他説。“我感覺，[俄羅斯人]想讓我們準備軟投降。”

第4節

與俄國同行一樣，烏克蘭 SBU是克格勃的親兒子。它佔據了基輔的前克
格勃分部，官僚組織方式與前身相同，，僱用官員數量不詳。蘇聯解體
後，這些官員在莫斯科的克格勃/FSB學院受過培訓。

這些機構纏夾不清的曆史使這場衝突更加迷霧重重（bring a hall-of-mirrors ）。

現任和前任烏克蘭安全官員表示，他們焦慮根源之一是害怕高級人員的
忠誠度。某官員説，開戰第二天，他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給手下髮令令。
撥號時，他猶豫了。他説，擔心電話會無人接聽，或髮現骨幹已經投誠
俄羅斯。

他説，當那些人不僅接了電話，還以衝突前罕見的精確和決心執行命令
時，他驚呆了。

“這是烏克蘭國家的悖論，”這位官員説。 “連烏克蘭人自己都認爲，
烏克蘭政府機關高度腐敗、效率低下，被俄國特工嚴重滲透。” 但在
2 月 24 日之後，他説，“他們不僅工作，而且效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

【譯注：類似《美國隊長2》不知道對麵到底是忠臣還是九頭蛇？】

他和其它人將這種堅韌很大程度上歸功於澤連斯基以身作則決定留在首都。
他之所以能這麼做，部分原因是基輔政府辦公區下，有一個蘇聯工程師設
計的，專爲核戰生存建造的大型掩體。

一位高級顧問談起戰爭初期被帶去會澤連斯基，進入暈頭轉向的地道和指
揮所。“我仍然不能告訴你[澤連斯基的行動基地]到底在哪，”他説，這
個綜合體就是一個迷宮。

按前美國官員的説法，烏克蘭反複嚐試清理俄國內姦，有次甚至聘了個
CIA官員任顧問，以根除 FSB 的滲透。但該機構員工估計有兩萬七——
至少五倍於英國同行MI5——該機構還再努力對付這個問題。

2021 年 7 月在基輔舉行的反恐演習中的SBU和警察。（艾米莉·薩班斯/
華盛頓郵報；Maxym Marusenko/NurPhoto/Getty；iStock）
“有叛徒麼？我能説啥？” 澤連斯基説。“我愛烏克蘭，但我們並不清白。”
他説，不忠者的人數“多年來持續下降”。儘管如此，開戰時，“有些
人爲了錢給俄國人幹活，有的人一直憎恨烏克蘭，想重現蘇聯。”

幾名SBU高級官員被控叛國。其中有烏克蘭南部赫爾鬆的分局長，他被控
在俄羅斯軍隊湧入該地區時，命令下屬放棄職守。

[赫爾鬆，俄國佔領下的苦難，希望烏克蘭有進展]

上個月，烏克蘭當局抓了另一名 SBU 官員 奧列格·庫裡尼奇，他由SBU局
長、澤連斯基兒時密友巴卡諾夫任。對庫裡尼奇的指控凸顯了俄羅斯的普
遍滲透。烏當局指控稱，他是烏克蘭國安委員會前副主席弗拉基米爾·西夫
科維奇（Vladimir Sivkovich）操縱的潛藏特工一員，與俄國特工網合作，
洩露行動消息。1月，西夫科維奇上了美國財政部製裁名單

起訴文件顯示，開戰前兩年，西夫科維奇“給庫裡尼奇下任務”，着手竊
取“能特別服務俄國”“有實操利益”的SBU內部機密文件。

按文件，他們共謀協助推進另一個俄國鼴鼠控製SBU的反情報部門。根據
塞爾維亞政府公佈的信息，此人----安德烈·瑙莫夫於 6 月在塞爾維亞被捕，
隨身攜帶價值超過 70 萬美元的現金和寶石。

據烏克蘭的起訴書，俄軍入侵前夜，庫裡尼奇“故意”封鎖情報傳送，此
時距俄國駐克裡米亞軍隊髮起攻擊隻有幾小時。

烏克蘭總統辦公廳副主任安德烈·斯米爾諾夫（Andriy Smirnov）表示，
庫裡尼奇被捕後，澤連斯基決定罷免巴卡諾夫的SBU局長職務，對他沒能
“掃清”機關裡的俄國內線很憤怒。“開戰六個月了，”他説，“我們還
在大量挖出這些人。”

巴卡諾夫未回應置評請求。無法聯繫到庫裡尼奇、西夫科維奇和瑙莫夫髮
表評論，似乎無人就針對他們的指控髮表任何公開聲明。

烏克蘭內政部稱抓了八百多涉嫌幫助俄國，搞刺探、破壞的人。當局還着
手打擊政府、議會和政界裡涉嫌“影響代理人”。

爲首的就是反對黨主席梅德韋丘克，他與普京關繫密切，普京是他幼女的
教父。烏克蘭官員稱，現年68歲的梅德韋丘克是個精明的政治人物，有野
心任高級職位，很可能願意在克裡姆林宮搞的任何政權中擔任傀儡。

2021 年 5 月，澤連斯基政府以叛國罪指控梅德韋丘克，將他軟禁。梅德
韋丘克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爲，表示將奮戰以洗清罪名。然後，戰爭初期，
他逃了，4月，又被抓，現在正在等待審判。梅德韋丘克的律師提亞娜·
朱可夫斯卡本月拒絶評論，稱烏克蘭法院判決其委托人的叛國案前，她
不能髮表評論。

[烏克蘭戰爭，國家礦産和能源財富之戰]

“他們在2月24日動手時，任務是拿下基輔，”某烏克蘭安全官員説。
“他們預計會有多米諾骨牌”，波及全國。“先拿到中央權力，然後加強
地區經營。”

烏克蘭官員表示，作爲該計劃的一部分，FSB安排了至少兩個親俄政府在
等候——不隻是英國政府警告的那一個。烏克蘭官員表示，目前還不清楚
俄國爲啥搞了兩組人，有人猜隻是普京想挑挑看。

第一組在白俄羅斯，以亞努科維奇爲首。3月7日，一架屬於烏克蘭前總
統的飛機在明斯克降落，它的到來似乎是俄國想推動這個政客複闢。2014年
被罷免後，克裡姆林宮官員仍稱他爲該國“合法”領導人。

亞努科維奇隨後向澤連斯基髮出公開信，由俄羅斯國家通訊社播出，在信
中，他告訴烏克蘭總統，他有責任“停止流血，不惜一切代價達成和平協議”。
根據烏克蘭情報部門截獲的數據，接下來一週，亞努科維奇的安全主管與
FSB對烏部門的一名高官交談三次。

亞努科維奇未回應置評請求。他的前總理尼古拉·阿紥羅夫（Nikolai Azarov）
接受《華盛頓郵報》的電話採訪時表示，任何有關莫斯科試圖策劃亞努科維
奇複闢的説法，都是“一派鬍言”。

奧列格·察廖夫，烏克蘭親俄地區黨前領導人。（艾米莉·薩班斯/華盛頓郵報
；Alexander Natruskin/Sputnik/AP；iStock）
第二組，也包括亞努科維奇政府的前成員，聚集在烏克蘭東南部的俄軍佔領區，
其中包括亞努科維奇地區黨的前主要成員奧列格·察廖夫（Oleg Tsaryov），
他在 Telegram帖子裡宣佈到了烏克蘭，稱“基輔將擺脫法西斯分子”。

上月接受《華盛頓郵報》電話採訪時，察廖夫表示，戰事最初幾週，他甚至
到了基輔週邊地區，與他拒絶透露姓名的“朋友”一起旅行。他不會回答是
否參與奪權陰謀的問題，隻是説在基輔外圍時，“未與任何人就新政府達成任何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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