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帕維亞戰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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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維亞戰役[下]

總的來說，與義大利諸戰爭(Italian wars)中的歷次戰役相比較，法軍損失的萬餘人並不算多；但傷亡當中一大部分是當朝要人與貴族，連同被俘的國王在內等於一國首腦盡數就殲，而帝國軍的陣亡人數據說不超過五百 。米蘭也再度被帝國軍收復。拉諾瓦包紮好了法蘭索瓦一世臉上與臂上的傷口後將其後送，確保沒人能救他或殺他。貴族的遺體則被士兵們高價販售給法國的遺族；傭兵們已經停薪停餉好一陣子，討餉的士兵一度攻陷帝國軍本營，幸虧拉諾瓦處置得宜，把他自己與佩斯卡拉侯爵的領地做抵押打了欠條交給傭兵──已經沒錢的帝國軍還是不發餉。剩下沒人贖買的法軍被釋放回國，然而長路漫漫無
處遮蔽，許多人最終餓死半道上。法蘭索瓦一世則被檻送西班牙。

查理五世突然獲勝，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在各種互相衝突的建議中皇帝決定克制，能帶來長期和平的議和條件比敲詐對手更好，除了勃艮地之外，查理五世否決了麾下與盟友雜七雜八提出的其他領土要求，而法國必須放棄米蘭與那不勒斯的主權。淪為階下囚的法蘭索瓦一世拒不妥協，法蘭西國內則在其母后的領導下斷然否決皇帝的要求，付出大筆大筆的贖金將被俘的將官迎回，重建部隊積極備戰；瑞士傭兵的薪餉都照數給付，而帝國的傭兵還是領不到錢，帕維亞戰役前的欠餉累積已多達60萬杜卡特(ducat)。帝國的如意算盤是，確立義大利的霸權後便可敲詐一眾小邦國墊款結帳，但四出索餉還態度傲慢的帝國特使激怒了所有義大利邦國。到了1525年7月，威尼斯、教廷、米蘭開始密謀與法國聯手，將神聖羅馬帝國哈布斯堡王室的勢力趕出義大利，8月間英國也與法國簽約承諾不乘機入侵。密謀不十分秘密，帝國的將領幾乎都已察覺，其麾下落單的士兵經常被義大利人攻擊殺害。

法蘭索瓦一世與查理五世間的談判十分繁瑣冗長，但法王總算在隔年(1526) 1月服軟，簽下馬德里條約割讓勃艮地。這卻都是表演；一回到法國法蘭索瓦一世便拒絕履約。皇帝失望且無助，沒有糧餉供其動兵，麾下驍將佩斯卡拉且在1525年12月身故，帕維亞戰役中受的傷從來沒好。1526年5月，在佛羅倫斯、教廷、米蘭的邀請下，法蘭索瓦一世成立了干邑神聖同盟(Holy League of Cognac)，以保證義大利獨立為宗旨要將帝國勢力逐出北義大利，假如皇帝還不就範就進取那不勒斯。同年6月教廷與威尼斯便動手包圍了米蘭的帝國軍，後者因為欠餉拒絕接戰；而8月間更有大禍臨頭，土耳其人在莫哈奇(Mohács)戰役中大敗匈牙利人，查理五世深受打擊，一時之間更無暇顧及義大利。

直到1526年11月，由弗倫茲貝格率領的帝國援軍、日耳曼傭兵16,000人才開到；雖然欠薪問題還是沒解決，但這批援兵大半是信奉路德宗的新教徒，正摩拳擦掌想教訓教皇克雷芒七世，富裕的義大利城市則可以讓他們發筆小財。黑旗軍的喬凡尼與之對壘，不幸陣亡；干邑神聖同盟於是失去了他們之中最能幹的義大利將領。但帝國軍的內部也不穩定，討債的士兵們譁變襲取了波旁的閣樓，弗倫茲貝格則在平息兵變的壓力下中風。當教宗求和的消息傳來時，這批傭兵拒絕接受，失控的部隊一路南下；波旁向教宗表示除非立刻支付15萬杜卡特，否則他無能阻止叛軍。干邑的同盟軍隨之南下一路監控，就是不願與之交手；畢竟克雷芒七世變卦在先，威尼斯還想保存實力避免浪戰。美第奇家族出身的克雷芒七世既要顧慮教廷，佛羅倫斯也不能丟下，再度變節與法國、威尼斯鉤搭上，但法蘭索瓦一世與威尼斯總督已經厭倦了此公的反覆無常，置之不理；就連佛羅倫斯也不滿美第奇家族的統治，在威尼斯與法國援兵的保護下脫離教宗控制成立共和國，獨自加入同盟。

佛羅倫斯既有駐兵，譁變的帝國軍挑軟柿子，改向羅馬進發；干邑同盟軍則悠閒地步其後塵。1527年5月6日清晨，在大霧籠罩下羅馬城內一砲未發，兵變的帝國軍爬梯過牆，只有三千守軍的羅馬輕易淪陷，幾乎沒有像樣的抵抗，倒是把叛軍裏挾著的波旁一發鉛子擊斃了。克雷芒七世差點沒能兔脫，城內隨即遭到傭兵們蓄意已久的洗劫，居民不分男女老幼國籍都遭到拷打勒索，連神聖羅馬帝國的使節也難逃毒手。信奉新教的傭兵們對教廷滿不客氣，恣意姦淫修女、開挖歷代教宗陵寢，十字架被拿來練習射擊，聖餐被拿去餵養畜牲，妓女換上神職人員的衣袍，長期累積下來的財富與聖物被大肆破壞，還舉行了教宗選舉的鬧劇，傭兵們充當候選人。當時留在壁畫上的塗鴉，諸如「教皇路德萬歲」的字句至今仍可在梵諦岡見到 。

當羅馬淪陷的消息傳來，帝國宮廷急忙撇清關係，說教宗本人要付更大責任。波旁死後傭兵更肆無忌憚，而沒有一個帝國將領敢去接管這群燙手山芋。所幸這些人胸無大志，剽掠一番後各自歸家，還沒離開的則遭到疫疾侵襲；城內必需品短缺，有錢沒處花，但是欠餉還是要找人討。一開始還指望干邑同盟前來解救，回過神的教宗開始與叛兵談判，針對餉銀討價還價。帝國與教廷還在頭痛如何處理叛軍的同時，米蘭境內的帝國軍則幾乎被遺忘；然而萊瓦不愧是死守帕維亞的名將，儘管缺兵少餉，面對四倍兵力的干邑同盟軍(步兵13,000餘、重騎兵500、輕騎兵700)他仍主動求戰，1527年7月間先是擊敗東面的威尼斯，接著西向擊退一幫瑞士傭兵，儘管萊瓦說瑞士人像惡魔一般戰鬥，戰況激烈為生平所僅見。可是熱那亞他就顧不上了；由安德列‧多利亞率領的法軍艦隊將其封鎖，8月間便
將熱那亞納入掌控之下。這對依賴熱那亞銀行家提供融資的帝國來說是一記重擊。9月中，法蘭西大軍壓進，開始圍攻帕維亞；10月初便攻陷了該城，狠狠燒殺洗劫了一番，彷彿有意報復查理五世的勝利似的。

干邑同盟軍接著丟下兵微將寡的萊瓦，1528年2月開始向南進發，解救教皇的同時打算入侵那不勒斯。3月底，法軍陸海並進一一攻陷周遭據點，4月底開始圍攻那不勒斯城。然而圍攻那不勒斯這座大城兩萬部隊稍嫌不足；由知名軍事工程師納瓦羅(Pedro
Navarro)設計的那不勒斯城規模宏大，儘管建設緩慢尚未完工，投奔法軍的納瓦羅還在軍前效力，布置在高地上的攻城火砲仍拿城池沒轍。海上雖然是名將安德列‧多利亞的艦隊封鎖住，其實總共不過8艘划槳艦，根本無法有效封鎖；儘管多利亞在4月28日的海戰中擊敗了6條船的對手，他的艦隊也損失不輕，封鎖一度中斷，到了6月才有威尼斯的16艘划槳艦前來接哨換班。封鎖是如此困難，西西里島的糧船仍持續抵達供給守軍，甚至城外只知道重騎兵的法軍也無法阻止輕裝便捷的敵騎出城搜刮糧草。

到了這時節，連法蘭索瓦一世也都開始厭倦了戰爭；出征那不勒斯前法王已經削減了軍費，他發出的訓令只是要留意別讓威尼斯獨佔領土。安德列‧多利亞也遭到法王冷落；6月間與法王簽下的合約到期，他便丟下法軍獨自回師。法軍的主將副將都因病身故，隨即在8月中撤了圍，丟下傷病員、輜重與火砲，生還國門的還不上七千人，8月底之前整個那不勒斯又盡數奉還帝國軍；納瓦羅再度被俘，被查理五世判了死刑，瘐死獄中。雖然扳回一城，那不勒斯的眾多男爵曾與法國人暗通款曲，查理五世被告知可能得流放其中的四分之三，更別說威尼斯的大軍萬餘還保持完整，而服役於帝國軍中的傭兵在拿到薪資前拒絕離開，帝國在那不勒斯只算是勉強站住了。

另一廂，儘管查理五世給米蘭派去了援軍，欠餉的問題依舊；法軍萬餘乘機在1528年9月間第二度攻陷帕維亞，日耳曼與西班牙士兵被屠戮殆盡，只饒過義大利人。但接著法軍也陷入困境；安德列‧多利亞的艦隊載著五百士兵直闖熱那亞港內，號召恢復獨立，還把前來征剿的法軍給擊退。這下情勢翻轉，藉著熱那亞艦隊控制的海路米蘭的帝國軍與西班牙恢復了連絡。次年(1529)6月，萊瓦坐在他招牌的轎椅中夜襲法軍，一舉俘獲敵方主帥、俘兵三千。在這次敗績之前查理五世已明顯占了上風，6月底便與教皇達成和解簽下巴塞隆納和約。法蘭索瓦一世還想阻止皇帝到羅馬加冕，但幾個義大利盟邦已不願再淌渾水。雙方都已準備好接受和平，由法蘭索瓦一世的母親、查理五世的姑母出面，1529年8月締結了康布雷和約；查理五世不再堅持兼併勃艮地，而法蘭索瓦一世也丟下他的盟邦宣稱再不涉足義大利 。橫亙近十年(1521-1529)的戰事至此總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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