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晚明萬曆、天啟年間的歐洲兵書 [1]

概述

以下是簡單整理和介紹1570年代到1620年代間，在西歐出版且較有影響力的兵法書籍，以便對照晚明將官和奉教官員(天主教徒)對兵學的認知，以及討論晚明有機會接觸到的西歐兵學論述。

本文使用的歐洲兵書中文書名，除去少數既有者如Collado的《實用炮學手冊》，其他都是我自己隨便翻譯的，僅供參考。

西班牙

西班牙是十六世紀末至十七世紀初的西歐兵學著作大宗之一。按照戰史學者的史料梳理，已知1567到1621年間，西班牙文的兵學著作至少有近六十部，大部分由身經百戰的軍官所書寫，用於倡議練兵之法──這不只是反映出西班牙在十六世紀中葉的練兵法度之精，卻
也是十六世紀下半葉西班牙人力與財力短絀，自職業軍人漸趨轉向徵兵和地方團練，軍中本以資歷與才幹晉升逐漸淪為貴族捐官，上一輩軍官仍希冀透過恢復舊制整飭軍容、振衰起敝。

這段時期的西班牙兵學著作，包含但不限於：
Francisco de Valdes，《兵學反思》(1586年出版)；
Sancho de Londono，《論恢復偉大舊制》(1568年完稿，1587年初版)；
Bernardino de Escalante，《兵學問對》(1583)；
Luis Gutierrez de la Vega，《兵法簡述》(1569)；
Martín de Eguiluz，《論陸軍與軍事規章》(1586年完稿，1592年初版)；
Don Diego de Alava y Viamont，《理想軍官所須之兵學與炮兵新學》(1590)；
Luis Collado，《實用炮學手冊》(1586義文，1592西文)；
Marcos de Isaba，《西班牙陸軍之病灶》(1594)；
Don Bernardino de Mendoza，《戰爭理論與實務》(1596)；
Cristóbal de Roja，《城防理論與實務》(1598)；
Cristóbal Lechuga，《步兵將校手冊》(1603)、《論炮兵與要塞》(1611)；
Diego de Ufano，《炮兵手冊》(1612)。

上述諸人都是在當時如日中天的西班牙陸軍長年任職軍官且身經百戰的人物，許多人都服役二、三十年，晉升至將校高層，並非妄談兵事的文人。部分書籍流通於西歐各國之間的書市，並且被翻譯為英文、法文等。

Collado的《實用炮學手冊》兵書曾傳入晚明，成為奉教官員如徐光啟、孫元化等人最主要的西歐炮學知識來源；另根據學者考證，晚明奉教人士引用的部分數據資料應是來自於未正式出版的《炮學指南》(Prado, 1603)一書。

義大利

義大利兵書以威尼斯為最大出版重鎮，1492年到1572年間的出版兵書數量將近一百五十部，其中扣除古書再版與加註，新書仍有六十餘部著作，占了同時期西歐新出版兵書的半數，威尼斯繁華且成熟的兵書出版業吸引了大量的外地軍事作家匯聚而來。

威尼斯出版業競爭激烈，而兵書作家的寫作動機主要是為了名聲──此因欠缺版權保障，
出版商給的稿費並不多──並透過身為暢銷的兵書作家，獲取各國高層的認可和賞識，進
而謀求官位。這些兵書因此通常不是限制於軍中的機密，而是軍事入門參考書。

直到十七世紀初，義大利以威尼斯為中心的出版業仍是兵書大宗之一，遠在英國的書商都持續引進許多義大利的兵書，儘管兵書出版業的重心已經開始北移，威尼斯出版業的霸權榮光不再。

十六世紀下半葉至十七世紀初的義大利兵書，包含但不限於：
Bernardino Rocca，《軍事之典範、策略與缺失》(1566)；
Carlo Theti，《論城防》(1569)；
Jacob Lanterius，《城防》(1563)；
Giovacchino da Coniano，《炮兵手冊》(1564)；
Girolamo Maggi，《論城市設防》(1564)；
Girolamo Ruscelli，《現代民兵要旨》(1572)；
Girolamo Cataneo，《修築要塞原由綜論》(1572)；
Francesco Maria II, Duke of Urbino，《論軍事》(1583)；
Lelio Brancaccio，《新銳兵學與至高軍學》(1585)；
Francesco Patrizi，《新幾何學》(1587)、《軍事比對》(1594)；
Buonaiuto Lorini，《論要塞》(1597)；
Giovanni Battista Belici，《要塞建築新法》(1598)；
Allessandro Capobianco，《王權與軍事炮學》(1598)；
Achille Tarducci，《古今機械與火炮》(1601)；
Pompeo Giustiniani，《法蘭德斯戰記》(1606)；
Gabriello Busca，《論要塞攻防》(1598)、《論軍事建築》(1601)；
Lodovico Melzo，《騎兵軍政之軍事規章》(1611)；
Giorgio Basta，《論主帥職責》(1603)、《輕騎兵法》(1612，遺稿)。
Flaminio Della Croce，《軍事領域》(1613)；
J.J. von Wallhausen，《步兵軍事技術》(1615)、《騎兵技術》(1616)；
Enea Cervellino，《兵學》(1617)；
Flaminio della Croce，《軍事領域》(1617)。

以上不列1560年代以前、1620年代之後出版者，以及決鬥武術和馬術等書籍。
上述作者同樣包含諸多曾投身軍旅多年的人物，如Basta、Melzo和Brancaccio都是哈布斯堡陣營的高階將帥；討論城防的作者則多為要塞專家，如Busca任職於薩弗伊公國，Theti則是在奧地利與薩克森任職。

當然，這些人之中也不乏紙上談兵的文人，比如說Partricius是重要的人文學者和科學家，但從未服役，其軍事思想承襲馬基維利一脈，只是參照古典史料和粗淺的軍事觀察而寫成，脫離現實軍情；不過其幾何數學功力仍對要塞設計頗有助益。

另一位是Maggi，他的《論城市設防》是增訂其友人Giacomo Fusto Castriotto的遺稿而成，已知該書可能為晚明韓霖《守圉全書》之主要知識來源，此與韓霖結交的耶穌會傳教士高一志為義大利人有關。Maggi是出色的學者，涉獵廣博，然其本業是人文學術，這本書的精華其實都是Castriotto所著。Maggi後來參加了1570年威尼斯與鄂圖曼的賽普勒斯大戰，協助組織城防但不幸被俘、囚於伊斯坦堡，獲釋前就因為試圖逃獄而被處死。

附帶一提，耶穌會雖然於十六世紀中葉成立之初就積極以教育和數學力抗新教，內部仍多有反對干涉世俗戰事的異議，爭辯直到1600年才確立以武護教的觀點，並於1610年代逐漸推廣將兵學置入修院課程。換言之，1610年以前抵達東亞的耶穌會教士都不曾研習兵學，如湯若望就曾表示自己不太懂軍事。

英國、荷蘭、法國、德意志諸國

晚明接觸之教士多來自西葡、義大利，英國、荷蘭要等到十七世紀中葉以降才開始與南明東寧產生較深入的交流，法國、德意志等則除了個別受雇人員之外幾乎沒有和晚明接觸。事實上，十七世紀初的時候，低地國和義大利也是西歐兩大軍事出版重鎮。

荷蘭此一時期最重要的著作，無過於1607年出版的《輕重火銃與長矛之兵器操作》，這本操典在歐洲大受歡迎，很快就再版以及翻譯，，其特色在於詳細圖解單兵兵器操作步驟，淺顯易懂，可以幫助教育程度偏低的士官兵訓練單兵戰技。不過聯省共和雖然在1590年代形塑為軍事先進國，其商業出版的軍事著作並不多。

荷蘭的兵學卻被廣泛紀錄於英、法兩國和德意志諸國的著作中，許多軍官在荷蘭學派習得兵法後試圖把所學傳播回本國，以精進本國的軍備。

英國在伊莉莎白女王年代即有出版相關兵書，但是當時英國的印刷技術不成熟，作品不易有精美插圖，練兵的方法也比較粗糙，直到十六世紀末才從荷蘭引進更細緻的印刷技術，以及歐陸的新式練兵方策，於十七世紀逐漸有更良好的兵書。

德文的部分則是以1610年代由Johann Jacobi von Wallhausen的多部著作最著稱，他早年效力於荷蘭，也曾在但澤服役，並一度在席根軍事學院任教。

不過這段時期氾濫的兵學手冊中仍不乏紙上談兵之見，法國的一些兵書就仍出現數千人大陣，以及鋒矢陣、車懸陣等脫離現實的戰術。

下篇會簡單列舉部分兵書，以供參考和討論。

主要參考資料：
The Complete Soldier: Military Books and Military Culture in Early Stuart
England, 1603-1645
The Road to Rocroi. Class, Culture and Command in the Spanish Army of
Flanders, 1567-1659
"Doctors of the Military Discipline": Technical Expertise and the Paradigm ofthe Spanish Soldier in the Early Modern Period
Renaissance War Studies
Specialist Markets in the Early Modern Book World
Negotiating Conflict and Controversy in the Early Modern Book World
Giant of the Grand Siècle: The French Army, 1610–1715
明代後期的火器與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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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are many people in the world who really don't understand, or say they
don't, what is the great issue between the free world and the communist world.

～John F. Kennedy, 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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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原文是風車

您真是內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