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有人沒搬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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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走不出的房間

我在那扇門外，站了很久。

那是一間短租套房，位於松山區的小巷裡，外觀並不起眼，磚牆老舊、牆面斑駁，灰色鐵門上還貼著一張快被雨水泡爛的租屋廣告。

這是公司最新丟給我的案子，因為實在租不出去。租金比市場價低了一大截，卻連問的人都很少。前一位負責的同事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那房間怪怪的，我不接了。」

我沒問太多，默默接下。

——

第一次踏進屋裡，我立刻察覺到空氣裡的異樣。

套房明明小到只要走三步就能從床邊到玄關，但那天，我走著走著，卻總覺得自己沒有靠近門口。好像每一次轉身，都會回到房間的起點。
再回頭，還是同樣的床、同樣的桌子、同樣那雙擺在牆邊、鞋底早已磨平的黑皮鞋。

我試著深呼吸，再往門口走，手搭上門把時，心跳劇烈地撞擊胸口。門開了，但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片灰濛濛的走道，空盪、無聲，沒有出口。

「這不是幻覺……」

我的指尖開始冰冷，我慢慢退出房間，背脊發麻。

——

回到店裡後，我查找這間屋子的資料。

屋主是一名已退休的大學教授，現在住在國外。
套房曾短租給一位上班族，三年前被人發現死在房內，原因是長期抑鬱加上過勞，疑似自行結束生命。報案紀錄上寫著：「死者長時間未出門，公司報失蹤，警方破門進入。」

資料非常簡短，就這樣草草結案，沒人再提。

我盯著那幾行字，想起房間那雙皮鞋。鞋底磨平得不像正常上下班該有的耗損，更像是一直在房內來回走，直到鞋底被不斷重複的步伐磨成薄紙般脆弱。

——

第二次回房時，我帶著一個紙袋，裡面裝著一雙新鞋。

那是一雙簡單的白色運動鞋，輕便、透氣，走路時會發出輕快的「噠噠」聲，是我刻意挑的。
進門後，我再次深呼吸，空氣依舊厚重，像是整個房間都被濃霧困住。

「我知道你很想走出去。」我輕聲開口，聲音聽來有點顫抖，但語氣很溫和。

「你在這裡走了很久，或許是因為，你覺得還有未盡的責任，還沒準備好好好地走出……
」

我把紙袋放到門口，把舊皮鞋小心拿起，擺到旁邊。那雙鞋變形得厲害，鞋頭壓扁，鞋底幾乎完全磨平，看起來像是被困在原地的一生。

「這雙鞋，換給你。」

我站在門邊，輕輕說：「如果可以，試試穿上它，去外面看看吧。」

——

屋裡靜了很久很久。

忽然，冷風從門縫灌進來，灰濛的走道慢慢消退，外面再次出現熟悉的公寓樓梯口。
牆邊的舊鞋晃了晃，像是有人終於脫下它，輕輕放到一旁。

我低下頭，看見那雙新鞋的位置似乎被移動過一點，鞋頭微微朝外，像是準備踏出去的姿勢。

我笑了一下，鼻子發酸，喉嚨裡有一股無名的酸澀。

「出門小心，路上會有人等你。」我說完，轉過身，深吸一口氣，走出門外。

——

幾天後，房子順利出租給一位剛畢業的大學生。

對方走進屋裡時說了一句：

「感覺有人才剛踏出去，屋子裡還留著一點暖意。」

我只是微笑，沒有多解釋。

——

那天下樓時，我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原來，走出去不是逃，而是準備好迎接新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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