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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金瞳(09)死亡-最強巫師;最弱夥伴。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金瞳(09)死亡-最強巫師;最弱夥伴。作者
praymoon
(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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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折騰了一整天,等到鄧霖怕再繼續下去恐怕會弄死溫然時,才終於作罷。

這時早就已經過了轉鐘,鄧霖那魔鬼不把溫然鍛鍊到每一吋肌膚都精疲力竭誓不罷休──
問題是,這跟使用靈能力有什麼關係?!整天下來,不斷被踢來打去、跑上跑下作體能訓練,難道會對溫然理解靈能世界有所助益嗎?

靈能者不應該是會拿些法器符篆揮來揮去、口吐咒語,整天東奔西跑地收服邪祟才對嗎?這完全是鄧霖單方面折磨自己而已吧?

他實在不解,卻又無法反駁鄧霖提到的「施法者的體力會影響到施法的效益」的言論,畢竟他對那個世界一無所知,無從查證對錯,只能抱著鍛鍊體能的想法勉強被摧殘了一整天,畢竟他不知道反抗鄧霖會有什麼下場,他根本打不過他。

他極其寶貴而有限的壽命又浪費掉了一天,現在只能癱在床上無法動彈,他舉起手拉開袖子,發現左手上詛咒的痕跡已逐漸蔓延到下臂。

猶如將左手的皮膚當作畫布般,詛咒的痕跡像是藤蔓纏繞於溫然的手臂,尖端成爪,直奔左胸,亟待將那顆跳動的心臟吞吃入腹的一日。

他真的,還有時間嗎?

一整天都被迫要握著芒草結進行極限的鍛鍊運動,被鄧霖強迫著邊進行所謂的注入靈力,邊接受各種難以描述的訓練,還不能分心!溫然實在累了,他感覺不出自己到底有沒有成功注入靈力,胡思亂想間,也沉沉睡去了,而直到睡去了,他才知道,風離說的『拖延越久,越是痛苦』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夢魘。

無止盡的夢魘。

他像是墮入了十八層地獄,先是走上刀山,深入骨血的疼痛讓他險些昏厥,卻無法逃離,因為巨大的刀尖下是深深的熱谷,像是被什麼追趕著般,不停地往前狂奔,腳下的鮮血在刀鋒上一路染成了紅色,待他重心不穩,跌入了油鍋之中,可怕的高熱使他雙目瞬間盡眇,渾身上下的血肉被高熱煮到沸騰甚至蒸發,不知幾千度的高熱將渾身的機能破壞殆盡,自己除了無聲慘叫再不能動彈。

然而下一秒,他又完整潔靜地躺在了夢境之中,一個獰笑的黑影手起刀落,有什麼東西飛離了身體,瞬間鮮血狂飆,難以忍受的劇痛隨之而來,那飛出去的竟是自己的手!

他在地上劇烈翻滾,嚎叫著彷彿要將這椎心的疼痛給甩離身側,冷汗已濕透背脊,身後那道身影如影隨形,他驚慌地用僅剩的那條手臂趕緊往前爬,想要遠離那道帶給他恐懼的黑影,鮮血在地上拖出了紅痕。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為什麼他要承受這種疼痛?!

他死命地爬,可是終究逃不開四肢健全的人,他爬到半途,忽覺腳下一空,鮮血瞬間傾洩而出,溫然雙眼幾乎翻白,嘴唇咬出了血,竟是疼到已喊不出聲,一條失去支撐的腿滾在地上,血水與汗水交織成河。

他幾乎痛暈過去,卻又痛醒過來。

一道不容置疑的嗓音命令道:「起來!」

溫然感覺自己被踹了一下,那聲音變得很近,「不要睡了!」

接著是另一道焦急的聲音,「勇氣!快醒醒!」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作夢罷了,只要張開眼睛──

「總算醒了!」郭俊格拍拍溫然的臉,後者睜開了林勇氣的眼睛,目光卻沒有對焦,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勇……氣?」

鄧霖又踢了踢他,郭俊格倒也很有膽量,攔住了他的腳,「你幹什麼?」

「他被詛咒困住了,再睡下去萬一發瘋就沒救了。」鄧霖邊把手機展示給郭俊格看梅先生傳來的訊息,邊毫不留情地踹溫然的肚子。

郭俊格一把推開鄧霖,「要不是你給他魔鬼特訓,他會累成這樣嗎?!如果睡覺對他而言很危險,你幹嘛要這樣對他?!」

他一向好脾氣,很少語帶戾氣,但面對鄧霖的魯莽,郭俊格也不禁怒了,「如果他真的瘋了,就是你害的!」

聞言,鄧霖也不反駁,只是抬頭看了看溫然的床位,這個人不知做了什麼夢,竟痛苦掙扎到連從這麼高的上鋪摔下來也沒有醒。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走了出去,又走了進來,手裡拿了一桶水,一歪水桶,將裡面的水全倒在溫然的頭上。

溫然被水淋了一頭一臉,一雙混濁的眼睛仍是眨也不眨,就連呼吸也變得極其微弱,除了被水嗆了兩下,再沒有其他反應。

鄧霖扔開水桶,揮開手臂將自己桌上的雜物全部掃下,跳上去盤起了腿,郭俊格拉住他,沒好氣道:「你要幹嘛?!勇氣快死了!」

鄧霖靜靜地看著郭俊格,「我去找他,幫我護法。」

沒有解釋自己也不知道夢魘對於溫然的影響力竟這麼大,明明距離梅先生估算詛咒生效的時間還有一段。

然而剛才梅先生卻告訴他,詛咒正在惡化,而惡化的原因可能與他身體本身就有外靈侵擾有關──但這些外行人根本聽不懂。

「找他?!怎麼找?!啊?!還有我連法力都沒有,要怎麼護法?!」

郭俊格跳腳,但鄧霖根本不等他回答,雙眼一閉,就兀自入定去了,留下根本沒有所謂能力的郭俊格獨自乾瞪眼。

他瞪了抬頭挺胸作觀想狀的鄧霖好半晌,確定這挨千刀的傢伙真的不再睜眼後,終於接受這人丟給自己的任務--護法。

具體怎麼護,他也不清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門鎖上守好這裡。

他拿起自己桌下的球棒守在門口,嚴陣以待,雖說大半夜的,沒什麼人會來打擾,再者今晚又是跨年夜,也只有他們三個會在這麼風華正茂的年紀躲在寢室而沒出去大肆狂歡一番了。

但自己好歹被託付了一件事,說什麼都不能搞砸。

何況……

他看了一眼盤坐在桌上的鄧霖,心裡升起一股危機感,要是失敗了,似乎兩個人都會有危險……

碰!

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聲音不大,郭俊格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他看了看入定的鄧霖,而門外的聲音像是聽錯了般沒有再響起,寢室又恢復一片寂靜。

碰!

然而,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這回聲音大多了,讓郭俊格無法忽視。

他握緊球棒,往門外喊一聲:「誰找?!」

門外沒有回應,真是奇了怪了,郭俊格記得他們宿舍幾乎全空了,大部分學生回家的回家、出門跨年的跨年,究竟有誰會在這大半夜找上門來?

他不打算開門,擋在兩人面前緊盯房門,正當他以為門外的人走時──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在寂靜的夜裡這激烈的拍門聲格外突兀,郭俊格嚇了一跳,握緊球棒的手心被逼出了冷汗,他挪動腳步緩緩朝門口前進,正當他在考慮要不要應門時,門外又傳來一陣不甚禮貌的拍門聲。

「到底是誰?!」

碰碰碰碰碰!!!

回應的只有拍門聲,他雖然想開門趕人,卻隱隱覺得不對勁,趕緊護在昏迷的溫然旁邊。

門外見他沒有回音,也安靜下來,郭俊格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拍拍臉,試圖提振精神。

然而,外面的人似乎不想放過他,連門都不拍了,磅磅數聲恐怖巨響,竟像是在撞門!

「你哪位?來找誰的?不好意思,有什麼事情能不能明天再說?這麼晚了,我們要休息了!」

雖說來者不善,他還是盡力地想跟對方對話,以免對方真的暴力闖入,畢竟房內沒有意識的兩個人若是被打擾會很危險,他迅速拿起手機想找舍監來處理,但手機不知何時已沒有了訊號。

他聽溫然說過,當有異常現象發生時,任何通訊方式都會突然失效,周遭溫度也會急遽下降,就像突然被拉入了異度空間那般。

而現在,他開始感覺到呼吸的空氣都是冷的……

正思索間,門已突地被猛然撞開!!!

一道影子衝了進來──之所以說是影子,是因為那東西實在太快了!

出於保護意識,郭俊格想都沒想就迎上了那影子,用手上的棒球棍勉強架住影子繼續前進。

那衝進來的東西,正圓睜著斗大的雙眼,與他怒目而視!

然而,郭俊格少年一般的臉龐上,逐漸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這個人,不正是生科學院的學生嗎?記得……是藥學系的。

不等他捋清思緒,那學生忽然發出一陣怒吼,奮力推開了郭俊格,不過只是片刻的遲疑,竟然就讓他掙了開來,郭俊格滾倒在地,不顧肩膀的刺痛連忙起身,只見白光一閃,那學生的手裡竟然握著一柄尖刀,往地上的溫然刺去!

幸虧他不是什麼受過專業訓練的人物,這一刺的動作太大,郭俊格只是將地上的溫然一拉,就輕易地把他拉離了那刀尖的攻擊範圍,刀尖刺到的只是堅硬的地板。

動作大,卻也說明了這一刺非同小可,力道之猛,竟使尖刀瞬間脫手,轉而飛到了鄧霖的桌下。

「你──你幹嘛?!」郭俊格驚魂未定,喘著氣質問道:「你瘋了嗎?!你瘋了嗎?!你
要殺了他嗎?你為什麼要殺他?」

「我就是要他死!」那藥學系的學生瞪得目眥迸裂,近乎失控地暴喝,唇角流下一道唾沫。「他得死!他得死!」

他邊喊邊撲到地上,很快又搶起那把廚刀,情急之下,郭俊格也顧不得控制力道了,使出渾身上下的力氣猛力一揮,這一棒紮紮實實地砸在他的背上,然而這人像是毫無痛覺般,只是微一踉蹌,接著又反手舉起刀,瞄準了溫然的脖子刺去──

噹的一聲,球棒勉強擋住了刀鋒,郭俊格搶在溫然前面,圓亮的眼睛急得血紅。

他知道,眼前這個失去理智的人要殺的不是自己,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殺人。明明應該逃走,但他卻沒有。

嚇得腿軟嗎?但握著球棒的手卻很堅定。

想要拚命嗎?然而他卻止不住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如果此刻他面對的是無形的邪祟,也許反而更好一點。

人,永遠比鬼恐怖──

那學生連看都不看郭俊格一眼,雙眼發直地瞪著溫然,像是要用那把廚刀將他抽筋斷骨、剝皮生吞似的,他舉起刀,整個人肢體詭異地一摔,趴在了地上,眼神無比貪婪。

他舉起了刀,發瘋似地往溫然猛刺十數刀,像野獸般舌頭外露,邊刺邊喘,直到他用力過猛,廚刀飛了出去──

鏘地一聲,刀子很快被郭俊格撿了起來,上面沾了一點血跡,卻不是溫然的血。

郭俊格扔開被剁得幾乎稀爛的球棒,這學生的手勁之大,竟幾乎要把他的球棒剁成兩半,他抹了抹臉,將危險的傢伙入手握緊。

「現在刀在我這裡了,你還是投降吧!」

郭俊格得意地朝那學生亮出刀子,然而那學生只是怒瞪他一眼,根本不把那把刀放在眼裡,瞬間出手如電!竟是轉而伸手去掐溫然的脖子。

速度之快,郭俊格根本來不及阻止!地上的溫然可憐兮兮地被掐住了脖子,舌頭微吐、表情痛苦,卻沒有絲毫反抗的動作。

郭俊格也顧不上那把刀了,連忙把刀扔掉,正想撲過去──

孰料,那學生居然自己鬆開了手,下一秒,整個人忽地往門口飛了出去──

敞開的房門被他摔出去的勁風給瞬間帶上,關門聲過後,一切竟是又歸於寧靜。

「渾蛋,你可終於醒了。」郭俊格罵道。

鄧霖還維持著出腿的動作,單腳著地,居高臨下地俯視狼狽不堪的郭俊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神清明地好似他剛才根本不曾入定過。

眼見最可靠的傢伙出場了,自己也就安心了,郭俊格往地上一躺,問道:「搞定了?」

鄧霖點點頭,從布包裡抽出自己那把銀劍,安靜地往門口走去,路過郭俊格時,扔了一個物事在他肚子上。

「你去哪?溫然還沒醒。」

「我去會會他。」

他淡淡地擲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開門、關門,動作乾淨俐落。

而他走後,彷彿剛才慌亂的打鬥根本沒有發生過,除了有些凌亂的房間和被扯得歪七扭八的溫然外,再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剛才竟然發生了一件恐怖的殺人未遂事件。

郭俊格摸了摸剛才扭打下受傷了的肩膀,摸出一手血,倒是到了現在才在後怕,萬一刀子捅到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再往旁挪個幾吋,刺到了脖子──那麼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阿嬤,阿嬤就住在隔壁市,只消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能見到她,然而這幾天明明是連假,他卻不回家,跟著溫然他們在宿舍裡瞎混。但是,他沒有後悔,因為剛才他要是不在,後果才是更加不堪設想。

他從小就沒有母親,父親更是常年在外工作,是阿公阿嬤一手把他帶大的,一年前父親過世,他哭了好幾個禮拜,某一天睡醒了無意間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麼讓年邁的阿公阿嬤擔心。

那張臉,跟林勇氣的獨自準備儀式時的表情很像,也和在醫院甦醒時溫然的表情很像。

所以,他想幫他,幫溫然……

他拿起剛才鄧霖扔到自己身上的繃帶,脫下被血染髒的上衣,開始簡單地包紮傷口。

「溫然,你怎麼還不醒……」他含含糊糊地唸道。




****




他又坐在了那把老藤搖椅上,同樣的鄉下老房子,低矮的天花板,讓人覺得有些壓迫感。

耳邊已經不同以往蟬聲大作,而是一片死寂,窗外的陽光也不再那麼明亮,老舊的木窗呼呼地穿透著風聲。

這次水手制服的少女沒再出現在自己眼前,而身體也不再被限制於藤椅上,他跳了下來,發現自己的視野異常低矮,走路也不像平時那般俐索。

叩叩。

木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隨之響起的是一名女性的聲音,「溫然,父神大人要召見你。」

「我?」

溫然出聲,而這聲音竟然格外地青澀,他伸手要去開門,卻發現自己伸出的手根本不足以搆到那老木門──那竟是一隻孩子的手!

「就是你呀!溫然!父神大人很少主動召見像你這樣入教不到半年的教眾,大概是你父母捐給教團的巨額善款又幫助了許多受苦受難的教民,父神大人應該是要特別答謝你吧!快點出來吧,別讓大人久等了。」

「溫柔姊姊呢?」溫然聽到自己用童稚的聲音問道,「她不在,我不敢去見父神大人。」

門外的女聲輕笑了一陣,「你又不是不知道,溫柔她啊,是教裡面最受寵的女祭司,現在一定還陪伴著父神大人啊,你去了就能看到她的。」

聞言,矮小的溫然喜出望外,立刻就開了房門,門外是穿著銘黃色教袍的少女,有一張圓圓的臉,笑得和藹可親,她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拉住溫然幼嫩的小手。

「阿然入教這幾個月長大了許多呢!之前你剛來時,又乾又小又瘦……說你快滿十四歲,
我根本不信。」少女溫柔地摸摸溫然的頭。

他們走在青石板路上,穿過了穿堂,一點點地遠離那棟溫然在夢中總是從未踏出過一步的小宅院,這才知道那處小院只是這片地方的一隅而已,這裡由大大小小的四合院組織而成,以溫然現在的智慧,已可以分得清他剛才走出的庭院為整座四合院中的三進院落,那裡一般是眷屬的居住地點,溫然和水手服少女既然可以在那裡活動,表示他們應該與這裡的主人關係非常密切。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主人所在的正房,門外有兩個女孩和圓臉少女著一樣的銘黃色長袍,像是侍女,雙手合十,欠身微微一拜,圓臉少女敲門通報後,裡面傳來低沉的嗓音:「快進來。」

兩位侍女將漆紅的雙開木門打開,示意溫然進去,溫然猶豫地踏出了一步,卻發現圓臉少女鬆開了手,他有些緊張的回頭:「小汪姐姐?」

「父神想單獨見你,我就不和阿然一起進去了……我在外面等阿然,好不好?」圓臉少女
微微彎身,揉揉他的頭,細聲安撫道:「小汪姐姐哪裡也不去,你出來就可以看到我。」

溫然懵懵懂懂地說了聲好,在兩位侍女的催促聲中走進了昏暗的房內,身後的木門旋即關上,現在已近黃昏,門關上後,屋內顯得更加晦暗了,膽小的溫然感到有些害怕。

溫然小聲喊道:「溫柔姐姐?」

「你溫柔姐姐在耳房睡著了。」那道深沉的嗓音在前方響起,唰的一聲,房間亮起了燭光。「阿然,過來。」

那聲音像是有股魔力似的不容抗拒,溫然不知不覺的就走近了室內唯一的床前,床上有簾,只見一名男子掀簾而出,一襲惹眼的紅袍有些不整,三七分的西裝頭略微凌亂,但此人相貌卻是十分周正,一雙眼睛如鷹眼一般,在燭光中炯炯有神。

「父、父神大人……」溫然這才想起要行禮,他低下頭,雙手合十。

「這麼緊張做什麼?」紅袍男人失笑,拍了拍自己的床沿,「過來坐著。」

如前所述,溫然對這個聲音似乎無法抗拒,他乖巧地坐下來,即使雙腿有些打顫。

「怕什麼?就算我吃了你,也是你的榮幸。」紅袍男語調溫和,卻說著有如無賴的話語,「坐這麼遠幹什麼?過來一點,阿然……」後一句,則甜蜜地拉長了尾音。

溫然知道,這男人一向喜歡親近自己,他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樣的親近,但是父母在臨行前的叮囑一直在耳邊盤旋:『要乖乖聽父神的話,聽他的話,才會好起來。』

而他這些日子身體也確實好了許多──他不知道這是對是錯──而幼小的他,在父母不在
的時候,只能選擇相信這個人。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和紅袍男腿並腿地坐著,玉雪可愛的小臉仰望那張表面上相貌堂堂的人。

「大人……會吃人嗎?」他怯懦地問道。

男人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彎身在他細緻鮮嫩的脖子親了一口,溫然雖然閃了一下,可哪裡閃得過,吧唧一聲,唾液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溫然的臉色唰地白了──然而在昏
黃的燭光下,卻把他這張蒼白的臉照得通紅。

自以為男孩羞紅了臉的男人露出毫無掩飾的獰笑,伸手拉開男孩白色斗篷上的抽繩。

「父神大人!」

一道嬌脆的嗓音擲地有聲,將溫然嚇了一跳,他轉過頭去,只見穿著水手制服的少女從正房隔壁的耳房走出,身上披了件銘黃色的袍子,赤著雪白的雙足走了過來。

「溫柔,怎麼了?」男人慵懶地躺倒在床上,似笑非笑道:「妳……還不夠?」

「我以為大人在我侍奉的期間都不會找別人的……」名叫溫柔的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
是我想錯了嗎?」

「幹嘛?妳這作姐姐的人,還跟個小弟弟吃醋?」男人拿手撐腮,勾勾手示意她過來。

少女美好的杏目為之一亮,幾乎是用撲的撲到了床上,而她這一撲,不知是有意還無意,竟把溫然給撞倒在地,溫然也不惱,因為他實在是怕極了,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雙開大門之前,想將門拉開,然而,那道木門竟紋絲不動。

房內傳來難以言喻的輕嘬聲,男人一邊嘆息,一邊笑道:「在我的指示之前,外面是不會開門的。」後一句,含含糊糊,似是被少女給刻意掩蓋了過去。

溫然呆立在門前,腦筋一片空白,瘦小的身軀瞬間凝滯,像是雕像般動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兩人已經沒了動靜。

直到一聲恐怖的尖叫劃破了天際──

門外的侍女不知為何跑了進來,擦過了呆站著的溫然,在他的背後不知是見到了什麼樣的駭人怪物,連聲尖叫著又跑了出去,溫然這才木然地回過頭,只見觸目所及盡是一片猩紅。

床上的兩人衣衫不整,卻都浸泡在怵目驚心的血紅之中,地板上、木桌上,甚至是天花板上,皆浸盈著飛濺的血跡。

那所謂的父神已經沒了聲息,自詡為神的男人,也不免俗地要面臨死亡,他的脖子幾乎被一刀切斷,只剩一點點皮肉相連。

而溫柔的脖子上掛著兩條男人的手臂,似被掐昏了,雙目翻白,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溫然想去叫醒她,但就在此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居然看到,那男人屍身上,竄出了一道蒼白的輕煙,隱隱約約現出了他生前的模樣,只是他半透明的身體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大大小小的金色星點,年幼的溫然只覺那個人的靈魂絢麗奪目,被迷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這時,少女溫柔驀地清醒,她舉起手中漆黑的彎刀,念出一段語調優美的咒文,瞬間,竟朝那透明的人魂刺去!

靈魂甫才出體,懵懵懂懂,難免無法閃避,被刺得發出痛吼,「阿然,你也看得到祂吧?」少女朝溫然喊道。

溫然聽見這一喊,眼睛逐漸恢復神氣,愣愣地點頭。

「雖然看得到他的靈魂,但我卻看不到只有你看得到的東西!」少女旋轉手中染血的彎刀,反手一握,眼睛死死盯著那離體的靈魂,「阿然,你來得正好……我需要你告訴我,金
色的星星在哪裡?」

溫然看著那個魂魄,並不害怕,反正從小他就看得到這些東西,他指向那個魂魄裡,金光閃爍得最為強烈的地方──「在脖子。」

少女手起刀落,施刀的位置準確無誤,劈向了魂魄的頸脖──

男人的魂魄卻像被扔進了抽水馬桶般,在空中急速旋轉,忽地消失不見──少女的襲擊完
全地落了空。

「怎麼會……」少女錯愕,頹然地跪倒在被血濡濕的床被之間。「怎麼會──」她緊緊握
住刀的手顫抖了起來,一雙杏目泌出了淚水。

「喂。」

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像鐵箍般箝住了溫然細小的手。

小溫然轉過身,像看大樹一樣俯瞰那清冷的來人,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皮膚白得冷冽,不知為何,溫然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

那人簡短地說道:「該走了。」

「你是誰?」溫然困惑地問道。

「我是鄧霖。」

溫然更加困惑了,「鄧霖?鄧霖是誰?」

鄧霖挑眉,手上握得更緊了,「你的學長。」

「我才不認識你。走開!」

溫然被握得老痛,使勁想要掙開,當然,鄧霖根本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早就下定決心,講不聽就直接把人打包帶走!

然而,他也知道,在夢魘之中,除非本人心甘情願,否則就算用盡任何方法,都無法帶走不願醒來的人。

「林勇氣!」鄧霖突地喊道。

「什麼?你在叫誰?你找錯人了,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溫然像拔河一樣想從鄧霖手中拔出自己的手,然而就算是成人的溫然也不一定掙脫得開,更何況是年幼的他了。

「我不是叫你。」鄧霖把他握得緊緊的,就像座大山一般八風不動,任憑溫然在那胡亂掙扎,咬痛了他也無所謂。「你不是想要救他嗎?」

溫然一愣,鬆開了往鄧霖手上輾壓的牙齒,「你說什麼?」

「你不是想要幫他嗎?」

「我……你說誰?」

「如果一輩子困在這裡,就什麼都完了!」鄧霖少見地露出了陣陣哀痛之意,「你不想讓他的犧牲白費,就快點醒過來!」

溫然茫然地眨了眨眼,瞬間他的視野已經達到可以和鄧霖平等相對的程度,口中的嗓音也變得溫潤而成熟,「我……你……」

「是我不好。」鄧霖竟又破天荒地表露出自責的情緒,「是我把你逼急了,才會讓你的詛咒惡化。」

「學、學長?」

「要不要跟我回去?一句話。」

溫熱的淚水模糊了視野,他握緊了自己纖瘦的胸膛,他知道,如今他還活著,都是拜某個人富有勇氣的人所賜。

然後,他聽到自己用溫然的嗓音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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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語:

不知道要說什麼,總之感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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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何靜坐不動呢?
我們當聚集,進入堅固城,在那裡靜默不言。
神使我們靜默不言,又將苦膽水給我們喝。」

--耶利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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