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Nosleep-我的工作唯一守則-別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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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My New Job Has Only One Rule: Don’t Die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是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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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他媽什麼鬼東西！」我立刻尖叫轉身逃跑。這部分我記得非常清楚，很奇怪吧，如此害怕的情況下卻反而更不會忘記。

我盲目地逃跑，只想著離那個怪物越遠越好。我跑，它就追，怎麼可能不追？是怪物就一定會追；跟恐怖電影一樣，它們追人然後再用極其可怕和痛苦的方式殺掉。

我可以聽見身後它的的爪子還是鉤爪 (反正就是它當成腳的東西) 有節奏的踩在地氈上，但聲音越來越大，我根本不敢回頭看。我跑到走廊底端，快速推開門跑進緊急逃生梯，除了往上爬我沒有別的選擇。待我跑到二樓的門口，那隻怪物已經撞進一樓的樓梯間了。我推開掛著「手術室」牌子的門衝進走廊，避開幾張被堆在路邊的輪椅和病床一路衝向主大樓。半路上我看見一個護理站，我立刻鑽到櫃檯下面並關掉手電筒，同時那個怪物正好撞開門踏進二樓的走廊。

它慢慢走過來，爪子在地氈上發出尖銳的敲擊聲，一聲聲彷彿死神的召喚。街燈從髒兮兮的窗戶照進來，護理站後方的櫥櫃和破爛的布告欄漸漸出現它模糊的影子。

突然，它停下來了，剛好就在我躲著的櫃台另一邊，僅僅隔著一片薄薄的塑膠合板。蜘蛛腳般的手指扣住工作台的邊緣，鋒利的指尖不耐煩地敲在桌面的下方，就在我的臉旁邊。我的汗毛豎起，幾乎可以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我用手摀住嘴，我知道這很瘋狂，但我不確定我是想要尖叫還是想要大笑。就在我幾乎快要攔不住壓抑在胸口裡的聲音時，它終於哼了一聲往前走去。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悄悄探頭從櫃檯邊往外看，它已經快走到連接主大樓的交叉口了。那怪物看起來像個人，但又特別地瘦，整身骨頭在乾癟的皮膚下格外明顯；它很高大，至少有3-4公尺高，但彎著身體還不至於會撞到天花板，它慢慢拖著腳步避開走廊上的障礙物。

現在我終於明白史丹利的建議了，越高樓層的天花板就越低，走廊就越窄，那個怪物就越沒有辦法伸展。

我溜出護理站悄悄往反方向走去，但手電筒不小心敲到牆壁，輕輕的鏗鏘一聲，聲音不大，但在這一片寂靜中也足夠明顯了。怪物轉身看見我，立刻嘶吼著朝我衝過來。我迅速推開逃生門，一步兩階往三樓衝，用力推開掛著「病房」牌子的門，直接衝進去第一間打開的房間。

裡面除了兩張床架和中間一道塑膠簾子什麼都沒有，兩張床旁邊各有一扇窗戶，但都被鐵欄杆封死。我可以聽見後頭傳來上樓的腳步聲，已經來不及跑了，這裡也沒有東西可以用來擋住門。我背靠在兩張床中間的牆壁，用塑膠簾子包住自己，像小朋友用毯子蓋住自己來躲避惡鬼一樣。

簾子停止擺動的瞬間，怪物擠進來病房。沒有瞧見我的蹤跡，它生氣地砸爛其中一個床架，細長的指頭剛好從我的頭頂上劃過，整片簾子掉落到地板上，為求逼真我也跟著一起倒在地上。它憤怒地砸壞另一個床架，我一動也不敢動，一點聲音都不敢出，就連其中一個床架的木板飛過來擊中我的太陽穴，我也只能默默閉眼數著冒出來的星星。怪物在病房裡發了一頓脾氣才退出去到走廊上，我繼續當個沒有生命的簾子一起安靜地躺在地上，透過緊咬的牙根偷偷吸一點空氣，壓抑內心不知道想要尖叫還是大笑的衝動。

我多躺了一陣子，誰知道那怪物會不會躲在走廊上等著偷襲我，但我還是必須要離開這裡，身體因為長時間不動開始不受控的彈跳，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所以必須要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到早上。也許我可以跑到頂樓，只要沒有鋼筋的干擾，我就可以用手機求救了。

街燈在三樓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勉強還是可以隱約看到障礙物，但樓梯間毫無疑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我必須要用手電筒照明。我很猶豫，因為只要我一打開燈，絕對會吸引那一雙反射著混濁銀光的眼睛。

深吸一口氣，手裡緊緊握著手電筒，全身肌肉緊繃著預備隨時逃跑。我打開電源，樓梯間空蕩蕩的，樓上樓下什麼都沒有。我悄悄往上走，越過四樓、五樓，來到樓梯的最頂端。

通往屋頂的門被鍊住還掛了鎖，我掏出手機，還是沒有訊號。沒辦法，我只好轉身再往樓下走。

我才走到五樓下第五個階梯時，一聲很輕微的刮牆聲讓我停下腳步，接著爪子在水泥階梯上喀搭喀搭的聲音從我下方的黑暗中傳來，我循著階梯往下照，兩層樓下，一雙混濁的銀色眼睛盯著我。它發出像是笑聲的咆哮，飛快地往上衝，我立刻轉身卻被階梯絆了一下，大步跨上五樓又再絆倒了一次。

我推開門衝進走廊，不用看樓層指標我也知道這裡是精神病房，每一間房間的牆壁都有軟墊包裹，我好像還看到了電擊器 (這種危急情況我居然還記得這些小事，真是不可思議)。我沿著走廊飛奔，感受心臟大力地撞擊著我的肋骨。好不容易跑到主大樓，但後頭追來的腳步也越來越大聲。

雖然我毫無計畫地亂跑，但至少還沒有被嚇傻。我原本想要從中央樓梯下去，但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爛的主意，如果那個怪物在這麼窄的走廊都快追上我，那開闊的樓梯我是絕對跑不贏它的。我改變策略衝進一間門看起來頗結實的房間並拉上把手上方的補助鎖，我知道可能沒什麼用，但加減撐著吧。

這間大概是打掃人員的儲藏室，靠在牆邊的貨架上空無一物，角落放著一個有脫水器的鍍鋅拖把桶，還有幾隻掃帚，一台推車靠在最後面，完全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

碰！

那怪物撞門的震盪在狹小的房間內震耳欲聾，碎屑從門框邊不停地落下。

碰！

我好像聽見木頭裂開的聲音？我連忙抓起水桶、掃帚和推車，全部堆過去抵住門。很蠢，我知道，但這裡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我想過把架子拉過來擋，但它被釘死在牆上了。

碰！

我非常確定那木板門就要被撞開，沒有時間了！手電筒的光暈慌亂地照在各個地方找尋可以抵抗的東西，任何東西都可以！那個！最後面的牆上有一個大約60公分寬的洗衣槽。

碰！

木板門被撞碎，推車、掃帚、水桶飛過來砸到牆上，我立刻推開洗衣槽一頭栽進去。

往下滑行大約不到二公尺的距離突然停住頭下腳上的被往上拉，我拿起手電筒往雙膝中間一照，它的肩膀整個塞進洗衣槽，細長的手指正好往下勾住我一隻球鞋的後腳跟。我汗濕的手掌和手臂死命撐著金屬通道不讓它把我拉上去，但我根本敵不過怪物的力氣。我縮起肩膀捲腹往上，手指尖剛好可以抓到那隻鞋的鞋帶，用力一扯，我的腳從鞋子裡滑出來，整個人像玩自由落體一樣往下衝。

我手腳並用貼住通道壁想減緩下墜的速度，不過沒有太大成效，我重重摔落在五層樓之下的洗衣房地板上，巨大的衝擊讓我直接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我正躺在一間空曠的房間裡，兩邊的牆是整排的工業用洗衣機和烘衣機，對面敞開的門通往地下室的其他地方。遠方傳來一陣嘻嘻簌簌的聲音，我再一次被困住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

我打開其中一個烘衣機，裡面的空間完全可以容納我的身型，可是烘衣機的門是玻璃的，洗衣機的也是，那個怪物混濁的眼睛八成可以在黑暗中視物。這時我注意到機器的後面與牆壁還有一點距離，剛好可以讓人進去維修水管或烘衣機的通風口。沒有猶豫，我馬上關掉手電筒擠了進去。

怪物快速地直衝進來洗衣房，頭一件事情就是拉開所有洗衣機和烘衣機的門探頭檢查裡面。還真是慶幸我的真知灼見選擇躲在機器後面，但到處飛揚的灰塵和棉絮不斷地攻擊我的鼻子，我堵住鼻孔拼命壓下想要打噴嚏的慾望。聽見它走到洗衣房的後面東翻西找，我安靜地站著，堵著鼻孔幾乎快不能呼吸。就當我開始出現呼吸反應時，怪物開始不耐煩地跺腳，一邊走一邊大力推撞整排的機器，它用力撞到我躲的那台烘衣機，要不是我蹲下閃得夠快，頭骨大概就會被壓扁了吧。

要逃出去非常困難，更別說要不發出一點聲音。

有一些機器被它撞得貼緊牆壁，我必須要整個人貼地趴下才有辦法鑽到外面，等我站起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黏滿灰塵和棉絮。從遠方的聲音判斷，它應該是往洗衣房的右邊過去了，我沒得選只能往左邊走，完全不知道這個決定讓我陷入更可怕的惡夢。

左邊走廊的尾端是一扇門，我用手蓋住手電筒前端，讓光線從我的指縫微微露出來，不用看那門牌我已經知道這是哪裡。

「停屍間」

這是我一直避開的地方，尤其是在我無預警地打了一個噴嚏之後，這裡是我最最最不想要進去的房間。

大概是衣服上的灰塵或棉絮飄上來，噴嚏來得又急又猛，甚至連摀住嘴巴都來不及，可想而知，在一片寂靜中這個噴嚏會有多大聲。

我聽著朝我跑過來的咆哮聲，這裡沒有狹窄的走廊和低矮的天花板可以拖慢它的速度。沒有別的路了，我推開停屍間的門鑽進去 (你們應該能猜到接下來的發展吧？)。

根據我看過的許多犯罪影集，不用介紹我也知道解剖室的樣子。三張不銹鋼的桌子並列在正中央，懸在上方的檢查燈掛滿了蜘蛛網。桌子後面是整排的櫥櫃和工作檯，放了一堆用來開腸剖肚和診斷死因的工具。不過這裡倒是有一個不曾出現在犯罪影集裡的場景；六個人類頭骨，像獎盃一樣排列在工作檯上。我眨了眨眼睛確認不是幻覺，中間的那個頭骨從太陽穴橫插了一把武士刀，而刀的尖端被往上折起來像兔子耳朵一樣。

「幹，死定了。」我默默地哀號。

停屍間的最後面有另一扇很厚的隔絕門大大敞開，看起來是間大型冷藏室，好極了，死路裡的死路！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但這裡完全沒有別的出口可以逃，從踏進停屍間的那一刻，我就只是從熱鍋裡跳進火堆中而已。

後面的角落，整排存放屍體的冰櫃對面，有一大疊老舊的纖維布料和撕碎的海綿，它肯定是把醫院所有剩下的床墊全都搬來這裡了，正中央有一個凹陷，大約就是怪物捲起來的大小，不用想也知道，這裡就是它的窩、或是巢穴，隨便你想怎麼稱呼，反正就是我被困在它的臥室了，幹！

我的心臟幾乎快要跳出喉嚨，我不用再摸著脈搏來確定自己還有沒有活著，甚至可以感受到溫熱的血液快速地流過血管。沒有時間了，我瞥頭看了冷凍室的隔絕門，沒有鎖而且是可以從外面打開的，也沒有辦法卡住門。我拉了拉幾個冰櫃的把手，紋風不動，可能是我拉的方式不對，或者是生鏽卡死了。我慌張地轉圈圈，手電筒的燈光隨著我晃過每一個地方。這裡也沒有什麼櫃台可以躲，沒有簾子可以藏，也沒有洗衣機可以爬，我真的死定了！

我不知道這個主意是從哪裡鑽進腦子裡的，甚至不覺得我有想過這個點子，身體就這樣自發地動了起來。

我一頭鑽進靠在牆邊的海棉纖維堆裡，使勁地往深處鑽。當我關掉手電筒的時候，怪物的低吼和爪子敲在磁磚地上的喀拉喀拉聲音正好從門口傳來。

幾聲粗重的喘息聲和腳步聲，還有爪子刮在金屬上的聲音，它在撬開那些冰櫃想要看我有沒有躲在裡面。就這樣持續好一陣子，腳步聲遠離走回解剖室。就算我躲在好幾層海綿下面，還是可以聽見它在隔壁乒乒乓乓砸東西，發出挫敗的怒哼和嘶吼。

它的搜索很快就結束了 (畢竟那裡也沒有多少東西)，它回到冷藏室裡來回踱步，敲在磁磚地上喀拉喀拉的聲音漸漸開始平息，我好像聽見它打呵欠？沒過多久，我身上的海綿承受一股壓力，它躺在上面挪動幾下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很快地，上方就傳來均勻的打呼聲。

我只是床墊的一部分，我不斷默念催眠自己，但好幾次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我咬著自己的拳頭靜下心等著，拼命壓制著想要大笑的衝動，我可以感覺到耳膜裡心跳的鼓動，皮膚下隨時準備會爆發緊繃的肌肉，我已經準備好戰鬥，或是逃跑。

一點點一寸寸，我緩慢地扭出一條路，直到整個身體脫離海綿。我回頭看著發出低聲打呼的怪物，這裡沒有窗戶，我也不可能打開手電筒，除了逃跑時快速瞥到的那幾次，我一直沒有仔細看清楚它的模樣。

我四肢著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往前摸索避開障礙物，終於成功爬出冷凍庫，接著解剖室，輕輕推開停屍間的大門，終於回到了地下室大廳。

我打開手電筒，燈光閃爍幾下變得微弱，電池已經快沒有電，但足夠撐到我找到中央樓梯回到通往醫院大門的走廊上了。

我小跑過接待櫃台，太陽升起的光線正好從窗戶照進大廳，我用力推開毛玻璃的大門，差點就撞上史丹利的大臉。

他一手提著裝著兩杯飲料的紙架和一個紙袋，另一隻手拉起擋在門口的安全門推桿。

「辛苦的一晚？」他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你的鞋子呢？」

我生氣地拿起手電筒朝他揮過去，他靈活地一個閃身避開我的攻擊。

「我買了咖啡和甜甜圈喔。」他舉起手上的東西給我看。

我朝著他再一次揮過去，他又擋了下來，一個轉手從我手上搶過手電筒插進他褲子的後口袋。

「別鬧了！」他斥責我，「你會害我打翻咖啡啦。」

我對著他噴出一大堆髒話，一句句在空蕩的大廳裡迴響，我突然想到這些聲音可能會把它吵醒，立刻衝出大門越過史丹利，跑下到階梯的一半時，回頭看見史丹利還站在原地。

「噢，別擔心，他現在在睡覺了。」他拉下推桿並上鎖，「你知道嗎，它有時候會好幾天都沒有離開它的窩，甚至好幾個星期也不一定，你居然在頭一天就中了大獎還活下來了！做得好！我果然沒看錯你。」

「你他媽說什麼屁話！？你知道那隻怪物？」

「嗯，對阿，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找個人讓它有事情做。」

「是餵它吧！」

史丹利一跛一跛走到我身邊，把咖啡拿給我便逕自坐在階梯上。我考慮了一下也跟著坐下，反正現在也沒別的事情好做。

「裡面有奶精和糖，他們只有賣糖霜口味的甜甜圈，你別介意阿。」

我瞪了他一眼，還在發抖的手賭氣地拿了四份奶精和六份糖全部倒進咖啡裡，我幾乎不怎麼喝咖啡，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樣會是什麼味道，史丹利看見我幼稚的行為也只是挑了一下眉。

「怎樣？」

「沒事，」他咬著牙擠出一句話，「隨便你要加多少，反正我都喝黑咖啡。」

我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噁心，但第二口就比較容易接受了。我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甜甜圈咬了一大口，我是比較喜歡吃酪梨吐司這類的早餐，但現在手上這個甜甜圈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好吃的。

「我們沒有餵它，比較像是在陪它玩，」史丹利喝了一口他的黑咖啡，臉皺了一下。「當然，偶爾還是會有人被殺掉，不過我們已經盡可能在避免這種事情發生了。我們的目標是讓它有事情可以忙，所以每天晚上一定要有人在這裡，以防它醒來才有人可以追，萬一它無聊沒事做找方法跑出去，那就非常糟糕了。我們是有固定的人負責”跑走廊”，但羅素
出了點不幸的意外，我必須要趕緊找到人來補上這個空缺。」

「不幸的意外，是被吃掉了吧。」

「沒有，她被車撞了，骨盆全碎。」

「所以你就隨便抓了第一個走進門的來應徵的笨蛋！？」

史丹利搖頭否認我的質問，「總共有三位來應徵，我會選你是因為我覺得你生存的機率最大，再說了，就算失敗你也是最不會被發現的一位。」

「嘿！我有父母！我還有室友！如果我失蹤了他們也會發現的！」

「哈，也許，但他們會想念你嗎？」

唔...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你的應徵內容好歹也寫得詳細一點。」

史丹利噗哧一笑，嘴裡的咖啡差一點就從鼻子裡噴出來。

「哈，你說得對！」他舉起手在空中劃過一個隱形的報紙頭條，「急徵：怪物誘餌。高薪高福利，無經驗可。」

我聳聳肩，也對，是我白癡，還是吃甜甜圈吧。

「會怎麼樣嗎？」嘴裡塞了滿滿的碳水化合物，我口齒不清地問。「如果它跑出去的話。」

「你知道磨坊大屠殺嗎？」

「那不是販毒集團因為搶地盤用開山刀砍死一堆人嗎？」好像有聽過，大概是我國一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沒有太大印象。

「那是檯面上的說法，沒有販毒集團，也沒有開山刀。」史丹利用下巴指了一下醫院門口。

「既然它那麼危險，怎麼不乾脆把它殺了？」

「噢，我們試過了，槍、炸藥、電擊、沾了聖水的箭，凡是你說得出來的武器都沒有用。上一個勇者是杜恩，跑走廊跑了六個月，有一天晚上帶著一把武士刀出現，武士刀欸！你能相信嗎？我試圖勸他放棄，但他正在興頭上大概也沒聽進去，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了。通常它抓到人的話，隔一天我們都會發現一些殘骸，但杜恩沒有，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張開嘴想要告訴他解剖室裡的那些頭骨獎盃，但想了一下，最終只是拿起另一個 (其實是第三個) 甜甜圈塞進嘴裡。我們就這樣不發一語地坐著，我吃甜甜圈，史丹利喝咖啡配發皺的臉。

「沒有人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殺死它，我們甚至連它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史丹利望著遠方，「有人說它是惡魔，也有人說是基因突變的怪物，我個人認為它是負面能量下的產物，這對我來說是最合理的解釋，但我也不會說其他人是錯的，畢竟它存在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以上，最早的紀錄出現在南北戰爭之後。摧毀它的巢穴也不行，那會讓它搬到別的地方，甚至在我們掌握蹤跡之前就會先死很多人，所以我們就乾脆放一個人讓它忙。」

「那你們幹嘛不--」

史丹利舉起一隻手制止我，「相信我，孩子，我們這行存在很久了，甚至比我年紀還要長，我也不年輕了。你腦袋裡想到任何覺得會更好的方式我們都試過，會這麼做就是因為有用。」

史丹利停下來皺著臉喝了一口咖啡才繼續說，「一個禮拜2000美金，福利全包，還會負責你的401(k)*，一週只要工作二、三天，我不喜歡讓人連續跑兩個晚上，所以我建議你禮拜四再過來。」

*401(k)：美國於1981年創立一種延後課稅的退休金帳戶計畫，只應用於私人公司僱員。

「你瘋了嗎？！我絕對不可能再回來這裡！要找人跟怪物玩捉迷藏，你自己去啊！還是你根本就不敢？」我張開塞滿甜甜圈的嘴破口大罵，噴出一堆碎屑到史丹利的鼻子上，他只是默默地用大拇指揮掉。

「我跑走廊八年了，孩子。」他拉起西裝褲的褲管，露出底下的金屬義肢，「某天晚上出了點差錯。」

「噢，抱歉。」我羞赧地咕噥。

史丹利不在意地聳肩，「公司提拔我為督察員，我們會照顧自己人，這不是什麼讓人喜愛的工作，酬勞也不太高，有時候還會有傷亡發生，的確爛透了，但總是要有人去做。」

我默默地把甜甜圈塞進嘴裡，看著史丹利喝了一口咖啡又皺臉，我強烈懷疑他根本就不喜歡喝黑咖啡。

幾分鐘後，他看了看手錶便站起來，一跛一跛地走下樓梯轉身面對我。

「那個，我要去辦公室了，有一些文書處理要做，你懂的。那就星期四晚上十點四十五分見，別遲到了。」

我不可置信地搖頭，「老兄，我再也不想靠近這裡，十里內都不行！」

「你會來的，」史丹利發出一聲輕笑，「我有預感。」

「什麼預感？你又知道什麼？」

「你很喜歡。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活著，所以你會來的。你也可以說我錯了？」

我想否認，但我不能忽略自己內心的聲音，天啊，誰來救救我？

「歡迎加入團隊，星期四見囉。」史丹利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走回他的皮卡揚長而去。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是個被嚇壞就放棄的人？又或者是喜歡尋求刺激的人？也許是吧，成年後的無聊生活中，我第一次覺得人生有了目標。我幾乎沒有再拿起手機，也不窩在公寓裡，甚至不需要再檢查自己的脈搏，我似乎找到了我母親掛在嘴裡那個改變人生的契機，只是那是一頭將近四公尺高的怪物，還會把武士刀貫穿別人的腦袋。

現在是星期四晚上十點十五分，我正站在公寓樓下等著Uber司機來接我到聖路克醫院，我想史丹利的預感是對的。

祝我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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