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衣袖紅鑲邊原著小說.本傳節錄試譯 (3)
衣袖紅鑲邊原著小說.本傳節錄試譯 (3)
本傳節錄試譯 (1) #1ZQcw-yd (KoreaDrama)
本傳節錄試譯 (2) #1Zn_N3Kw (KoreaDrama)
外傳節錄試譯 #1ZRctYfh (KoreaDr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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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說裡的稱呼和電視劇不同,先來個對照文。
王大妃/慈殿/英祖繼妃/貞純王后金氏
義烈宮/英祖後宮/正祖祖母/暎嬪李氏
孝康惠嬪/慈宮/正祖生母/惠慶宮洪氏
慶壽宮/和嬪尹氏
淑昌宮/元嬪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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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繫馬樹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診脈,醫女們對於德任是否懷孕的疑問,像是面對生死攸關的問題般慎重以待,儘可能地避免做出明確的答覆、忙著用各種含糊的表達方式來做說明。但孝康惠嬪並未對此感到失望,反倒很開心地把這個好消息傳達給兒子知道。
王笑了。
在那之後,內醫院也吱吱唔唔地以各種理由拖延時日。總說難以確定、還要重新把脈,甚至提出僅憑神方驗胎散的結果仍有些微妙、要用艾醋湯進行二次確認等等藉口。即使曾有過早診斷慶壽宮有孕的失誤前例,如此刻意的拖延也太過分了。
*
來到疑似有孕的第四個月,王的耐心也逐漸地被磨光。本來還打算想要隨便找藉口蒙混過關的御醫,終於察覺到危險,在自己就要挨罵的前一刻,宣布了確定懷孕的診斷。
「要生王子才行。」
對於自己挑起不和根源卻毫無所覺的孝康惠嬪笑著說道。
德任不曾盼望肚子裡的孩子是兒子。
無法登上御座的王子,只能成為一輩子隨時都要擔心自己會小命不保的宗親,她不想帶給孩子那樣的命運,但又覺得自己想生女兒的想法似乎是一種錯誤,為此感到煩悶不已。
*
「若真的不夠用的話就跟我說。」
片刻沉默之後,王的態度變得緩和。
「不要獨自圖謀、也不要讓外人幫妳,想要什麼就直接跟我說吧。」
雖然並未完全相信,但她還是點了頭。只是這個反應對王來說並不理想,讓他有些著急。
「這樣吧,我都聽妳的。妳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有。」
「沒有嗎?」
「是的,福氣已經多到要把小人給淹沒了。」
王豎起了眉毛。
「真的嗎?」
「難道不是嗎?」
「妳這麼瘦,難道沒有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
與其再被冤枉,不如就乾脆餓肚子吧。
「哼,我看妳還能吃肉,還另外去買……」
「小人害喜嚴重,吃不了。」
說著請殿下多吃點的她,安靜地嚥下了王的責罵。
「哥哥買的肉就算有腥羶味也照吃,我買的肉就是害喜嚴重吃不了嗎?」
德任看著做賊喊捉賊、莫名其妙地生氣的王,覺得實在太荒謬了,令她說不出任何話。
「真的說了,您會答應小人嗎?」
「我不是說會答應妳了嗎?」
無論如何,總覺得要揶揄一下王,德任才會覺得痛快。
「這樣的話,您就幫小人做二十件綢緞衣吧。」
「妳說什麼?」
「春花正在盛開,小人想要穿著華麗的衣服去賞花。」
王似乎無言以對。
「聽說葫蘆裙又流行起來了,小人想要一件大紅色的。」
德任若無其事地補充道。
「另外,再給小人一百袋米。小人想去賞花、還想要往池子裡扔魚餌。要是能往宮人們的臉上撒米粒,也算是一種消遣吧。」
「妳在耍我嗎?」
回過神的王憤慨道。
「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聽,那小人就隨便說說也無妨吧?」
「妳到底把我想得多刻薄?」
「因為您總是責罵小人,小人當然就只能那麼想了。」
嘴裡叨念著「我什麼時候那樣了……」的王想要耍賴,但他也是有良心的。
「真的幫妳實現一個願望,總行了吧?」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當然,但不可以是荒誕無稽的願望。」
若再胡鬧下去,讓王真的生氣,那麻煩可就大了,德任於是放低了姿態。
「……其實,小人有一件事想拜託殿下。」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德任終於開口。
「您還記得姜月惠這個名字嗎?」
「妳在說誰?」
「丁酉年的時候,不是出現過翻越了宮牆的逆賊嗎?月惠也是參與其中的宮人之一……」
「啊,妳是說那個幫她父親指路的刁蠻宮女嗎?」
「是的,她已經被關在典獄署的牢房五年多了。不管要處決她、還是釋放她,請您現在就做決定吧。」
王完全無法理德任的行為。
「這就是妳想拜託我的事嗎?」
「是的。」
「我說要幫妳實現願望,結果妳的願望只是這個?」
德任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就一直覺得過意不去,也曾想過是不是因為月惠的關係才覺得心裡不舒服……」
「那丫頭是妳的朋友嗎?妳肚子裡懷著我的孩子,卻心繫想要殺了我的逆賊?」
「不是的。」
「那是什麼?覺得她可憐嗎?」
不忍心否定的德任垂下了視線。
「妳乾脆要我幫妳買衣服還更實際一點,真不知道妳是太狡猾、還是真的就這麼傻。」
王不停地抱怨著。
「若您真的實現了小人的願望,那麼小人也會讓殿下開心的。」
發脾氣沒有任何好處,德任於是對王撒了嬌。
「妳要怎麼讓我開心?」
「您先實現小人的願望吧。」
論直爽,德任若說自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這樣一來,反而莫名地讓人感到好奇。
「算了,與幫哥哥謀求官位的陳腐請求相比,這個請求聽起來倒是新鮮多了。反正也是早晚都要處理的事,我答應妳就是了。」
結束長考的王咬住了德任拋出的餌。
「好,讓我看看。妳要怎麼讓我開心?」
德任於是抓起王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今天才第一次感受到胎動。」
王嚇了一跳,把自己的雙手放在德任圓鼓鼓的肚子上。
「在小人見了哥哥之後回來的路上,突然地踢了小人一下。本來以為會就此平靜下來,沒想到用了晚餐之後又開始玩耍。」
不知道是不是對王的手產生了反應,又踢了一下肚子,感受到胎動的王開心地笑了。
「王子的力氣還真大!」
「您怎麼知道是王子,說不定是像牛一樣強壯的女兒。」
因為擔心無謂的期待,德任很快地又補充道。
「是啊,若長的像妳,一定會很強壯。」
有些慌亂的王順服地點了頭。
「等等,妳本來根本沒打算要說吧?」
「小人這不就向您稟告了嗎?」
「若非妳有求於我、想讓我幫妳實現願望,妳根本沒打算要說吧?」
「殿下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被矇騙的人。」
雖然被王猜中了自己的意圖,但德任並不想認輸。
「反正不管小人做什麼,殿下從來都不曾滿意過,還以為您會責罵小人呢。」
「妳到底把我想得多沒良心?」
王再度板起臉。
「做好準備吧,看來我要狠狠地責罵妳才行。」
「殿下現在也在責罵小人了,您還想怎麼樣?」
「留待妳乖乖聽話的夜晚,再狠狠地責罵妳。等著瞧,我會讓妳徹底求饒的。」
她完全無法反駁。
隔日,王信守了對德任許下的承諾。
王連夜寫了書信,並讓內官跑了腿進行傳遞。次日,應刑曹判書的奏請,姜家月惠被流放至黑山島為奴。儘管如此,德任卻無法擺脫不得不送走什麼的感覺,令她覺得有些微妙。
*
為了胎教,陌生的臉孔不斷地出入居所。白天時,掌樂院樂工們演奏著乏味的曲調,入夜後,換成內官們在門外用單調的音色讀著四書三經,看來白天背誦的還不夠。眼見所及之處貼滿了看不懂的符咒,甚至還掛上了十長生圖。近日,在沐浴後,都會用混和了蜂蜜和雞蛋的水按摩痠痛不已的肩膀、腰部和手腳。然而,越是這樣,就越讓德任感到沉重。
「其實我有點害怕。」
「怎麼?怕撐不過產痛嗎?」
她無法否認自己對即將到來的分娩感到害怕。畢竟對女人來說,那是攸關生死的大事。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
只是折磨著她的憂慮並非生理上的。
「沒有人關心我。」
「王室虧待妳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很孤單。我只是一個人,被那些盼望著王室後嗣的人們包圍
著,萬一分娩時出了什麼差錯,那些人真的會救我嗎?我只是一介宮女,但這孩子可是貴重的王孫,只要能救下孩子,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死一百次,他們也不會覺得可惜吧。」
德任掃了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一眼。
「與其說是害怕,孤單……或許更適合用來形容我的感受吧。」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一直在等待,猛地踢了德任一下,展現出自己的存在感。孩子的這個舉動,對於還沒有做好要成為母親的她來說,可愛到超乎她的想像。
「孩子,不會有那種事的,別擔心。」
雖然也很期待,但景熙看起來一臉驚慌。
「分娩時,不能讓徐尚宮進產房嗎?」
「我問過了,殿下說不行。」
王告訴德任,讓徐尚宮進產房有違宮中禮法,更何況產房的空間有限,應該要讓更多有分娩經驗、對分娩有淵博知識的人進駐,說是只有這樣才能讓人放心。
「既然如此,乾脆讓繼母進宮吧……」
德任嘆了口氣。
「要是母親還活著該有多好。」
最終,德任把複雜的情感包裝成最迫切的願望,為這一次的見面畫下句點。
*
憂慮並非一種容易被排解的情緒。
終於平定朝廷的騷亂,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看望德任的王,也看出了她的頹喪。
「才沒過幾天,怎麼又瘦了?」
王看著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妳再這樣瘦下去,怎麼有辦法撐過產痛?」
「殿下才是龍顏黯淡吧。」
「面對那些瘋子,讓我筋疲力盡。」
對於親鞫之事,王似乎不想多談。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就別提了。妳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一趟吧。」
「出去嗎?要去哪裡?」
德任感到有些害怕。
「離這裡很近,我有東西想要給妳看。」
「小人懷孕期間可以隨便出去走動嗎?」
「和我一起出去就不是隨便,別擔心。」
平時總說著要遵守宮中禮法、不過短暫地見了哥哥就怒目相對的王,竟說要帶自己出宮去某個地方,還真奇怪。王甚至還交代了要她明天未時就到慶熙宮,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是自己在東宮時期居住的鬼怪殿閣,還說因為早上很忙,所以就直接約在那裡見面。
「我會幫妳安排轎子,妳只要乖乖地坐著就好、不要亂跑。」
*
與王的擔憂相反,德任的這趟出行非常地順利。
難得吹來的風既熱又潮溼。儘管如此,能夠擺脫令她感到厭倦的日常生活,仍讓德任感到非常興奮。離開昌德宮之後、來到昌慶宮,鬼怪殿閣裡熟悉的晴朗天空令人懷念不已。
王提早到了,德任從敞開的門縫見到他的身影。殿閣裡的王像東宮時期那樣,端正地坐著看書,彷彿已經離開的鬼怪又回到她的眼前,讓看著這一幕的德任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到了怎麼不打聲招呼,自己一個人在笑什麼?」
「小人想起以前的事,明明變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是啊,那時候沒想到會和妳走到這一步。」
「沒想到嗎?還以為您對小人是一見鍾情呢?」
恢復生機的德任開始胡說八道。
「一……一見鍾情嗎?」
「一開始就用無比炙熱的眼神看著小人,甚至還當場就問小人要不要承恩之類的話,小人才說您要先贏過小人才答應時,您就高興地不知所措了。」
德任聳了聳肩。
「難道不是嗎?幾年後再見到您,也是那樣沒有半點身為國本的體統可言。說著對小人沒興趣,但又刻意地和小人搭話,還說要給小人很多錢。」
「看來妳的頭又開始痛了吧!」
在被德任刻意歪曲的這段回憶裡,龍顏逐漸泛紅。
「妳還是喝點冷水,睡妳的覺吧……要我送妳回去嗎?」
「您不是說有東西要給小人看嗎?」
「一點根據都沒有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雖然嘀咕著,但王還是闔上書、站了起來。德任跟著王走近一看,那是滿佈了夏日香氣的鬼怪殿閣的院子,此處是從方才王看書的房間裡就能清楚直視的地方。
「妳知道這棵樹嗎?」
王在某棵樹前停下了腳步。
漆黑的木質喚醒了陳舊的記憶,這棵樹是有典故的。
過去,元宗經常把馬拴在樹上,於是這棵樹便被稱為繫馬樹。此後,過了百餘年,在樹木老朽之後,只剩下樹樁。直到某天,枯死的樹樁上再度長出新枝。接著,便迎來肅宗降生的喜事。在那之後,枯死了一段時日的繫馬樹,又繁盛了起來。同年,先王登上了御座。
因此,王認為這棵樹是祥瑞之樹。他相信總有一天繫馬樹會再度長出枝條,所以格外地珍惜、並親手照顧它。東宮時期的他總是在此處讀書,每當他透過窗子俯視院落時,便會露出欣慰的微笑,甚至還交代不能讓人隨意觸碰。是故,小宮女們都不敢在附近走動。
「看看這裡。」
王指著不起眼的樹樁之後,粗壯的枝幹末端開了一朵小黃花。
「親鞫期間,為了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才刻意過來一趟的,沒想看竟發現了這個幾乎可以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德任小心翼翼地撫弄著小黃花,小黃花的花瓣十分地柔軟。
「這是個吉兆。」
王有些呆楞地看著德任撫弄著花瓣的指尖。
「我從來就不曾像最近這樣,如此懇切地想要有個兒子。」
接著,他談起了微妙的事。
「兩班權貴們同豬狗般吵鬧、黨派鬥爭又異常激烈。此刻的我,雖然還能透過各種手段去極力壓制他們。但只要我稍微顯露出衰弱的跡象,他們便會開始興風作亂,令百姓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惟有儘快培養出能老練地應對朝中重臣的接班人,才能讓我放心。」
「殿下如此強健,又何必焦慮不安呢?」
「若想培養出能夠獨當一面的接班人,至少需要足足二十年的時間。就算現在開始,時間也非常地緊迫。」
在明媚陽光襯托下的龍顏,顯得十分地疲憊。
自王即位以來,大大小小的謀反事件層出不窮。說著無法與其他黨派齊心協力,吵著要辭官、挾帶了違逆頂撞之意的上疏文堆積如山。還有荒唐無比的親鞫之事。儘管王的處事能力再優秀、學問再淵博,也不可能不感到疲憊。
「在這樣的時局之下,見到祥瑞的吉兆,憂慮似乎瞬間一掃而空了呢。」
一瞬間,德任肚子裡的孩子像是受到驚嚇般,猛地踢了她一腳。
彷彿像要插嘴般說著是在說我嗎?但德任無視了這個反應。只要一想到這孩子可能會是兒子就覺得十分驚恐,若再想到日後可能成了不受歡迎的王子,她可能真的會暈過去。
「怎麼突然抖了一下?」
王伸手摟住她的肩膀。
「是因為天氣熱,所以累了嗎?」
「不是的,是因為賞花,覺得太開心了。」
只要適當地搪塞一下,王就不會起疑。
「是嗎?那現在心情有好一點嗎?」
呆楞地看著德任的王顯得有些尷尬。
「妳明顯瘦了不少,宮人們也說妳的臉色陰沉了一段時間,我聽說妊婦本來情緒起伏就很大,所以真的是因為這樣嗎?」
「小人惶恐。」
「今天笑得夠多了。」
王的語氣格外地甜蜜寬厚。
「不能一直賞花,妳就把這個珍藏起來撐著吧。」
「您把小人的玩笑話也放在心上嗎?」
「我不會忘記關於妳的任何事。」
龍顏再度泛紅,但他把原因歸咎於天氣熱,平白無故地搧起了自己的手。
「還有,很多時候……我是真的無法分辨,妳到底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在說真話。」
德任苦笑。那才是王認為她難能可貴的處世之道之一。是故,她才能在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變得尷尬的此次對話裡,找到脫身的方法,藉此讓自己蒙混過關。
「您不是對小人一見鍾情嗎?」
「妳,妳走!不知道是中暑了、還是喜歡沒事找事,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命人立刻把轎子給抬走的王勃然大怒。
並排坐在屋簷下度過美好的時光,無人的宮闕裡餘韻繚繞。在鬼怪殿閣的院子裡欣賞盛開的鮮花和青草,王作了畫、還一起削了李子來吃。悠哉的兩人直到夜幕低垂才回宮。
德任直到那日之後才意識到,王雖然對於是不是一見鍾情的提問感到氣憤、但並未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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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選了兒女成群的臣僚作為捲草官。盼能為產房帶來吉兆並祈求順產、也準備了捲草禮。
果然,到了九月孩子便出生了。
雖然比預定的日期早了一天、在夜間破了水,但沒有令人感到焦慮的難產情況發生、平安地結束了分娩。眾人皆認為德任的初產能夠如此順利,全拜天運所賜。那日,宮中泛著象徵祥瑞的紅光,在月亮和星星皆沉睡的寅時,初生嬰兒強而有力的啼哭聲響徹了天際。
此即這個國家的君主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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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紅通通又皺巴巴的兒子,如今變得神采奕奕,令德任感到很神奇。每當兒子抽動著自己的小臉笑著的同時,還會可愛地把自己縮成一團。愛兒成痴的王,即使政務繁忙,也會每天抽空過來看望兒子好幾次,幾乎快要把門檻都給踏平了。
「聽說母親和王大妃娘娘都搶著要抱王子嗎?」
小心翼翼地哄著孩子的王問道。
作為王室時隔二十多年才迎來的王子,獨佔了王室長輩們對於王孫的寵愛。
「最近,圍繞著孩子哪裡長得最像殿下的話題,展開了一番爭論呢。」
「在我看來,這孩子長得更像妳。」
王看著孩子睜得大大的眼睛笑了。
「中殿和慶壽宮也來看望王子了嗎?」
在德任分娩之後,隨即來看望的中殿反應十分平靜。
不愧是深知君王的所有子女不過是借用後宮的肚子來到這個世上,名義上全都是她的孩子的人。無論如何,中殿的無子之罪算是得到解脫,所以看起來很輕鬆,但慶壽宮的神色顯得有些尷尬。從中殿和慶壽宮的反應就大概能知道,所謂妻妾同姐妹般和睦相處是多麼虛幻的美德。但此刻是需要互相適應的時期,德任在回覆王的提問時也適當地調整了用詞。
「嗯,總之妳就好好照顧王子吧。」
王撫摸著兒子蠕動的小手。
「對孩子來說,生母才是最棒的。」
王的話令德任感到有些意外。
德任原本以為孩子出生後,王室就會以宮中禮法為藉口從她身邊奪走孩子。接著,再透過嚴格的宮廷教育和貼身服侍的乳母來養育孩子。就算兒子不是元子,王室通常也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養長子。但令人驚訝的是,王卻希望兒子能在德任的身邊。
「在生母的懷裡撒嬌、挨罵並慢慢長大,這樣才合乎常理。」
他的眼神有些閃爍。
「母親曾說過,父親因為太早被封為世子,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被迫與義烈宮分開,沒能與家人累積更多的感情,最終才會被狡詐的宮人們離間,導致與先王之間的關係破裂。」
他似乎堅信上代悲劇是因為這樣的背景才造成。
「那都是不珍惜福氣才導致的結果。」
德任有種很強烈的預感,王似乎又在計畫著什麼。
「啊,妳也要努力學習。既然成了後宮,就應該要了解王室的歷史和各種前例。」
「您這是要幫小人找一位師傅的意思嗎?」
「不是的,王大妃說要親自教妳。」
王有些無奈地笑了。
*
和王大妃一起學習還蠻有意思的。從遙遠的建國時代開始,依循著歷史的脈絡,學習昔日妃嬪為人所傳頌的美德。然而,王大妃唯獨對於曾經垂簾聽政的先后們特別地感興趣,但世人對於出盡風頭的女人評價卻不是太好。
「幫助不明事理的君王,不也是王妃的責任嗎?」
只要說對,她就會心滿意足。
但這並不意味王大妃只聽得進奉承,她反而希望德任能從中予以反擊。就像君王與臣僚們的討論那般。每當德任引用從前在性理學書中讀到的句子時,總能得到王大妃的讚美。當然也有很多作業,對當日所學的文章發表感想是基本要求,更經常指定用特定句子作詩。
不過,每當德任沒有完成當日的作業,直到晚上還在努力學習的時候,王就會不高興。
「小人正在做殿下喜歡的學習,您不高興嗎?」
「學習是我喜歡的,但我可沒說我喜歡妳也學習。」
「您不是要小人努力學習嗎?」
頂了嘴,卻什麼也沒得到。
「竟然把好不容易才抽空過來一趟的夫君晾在一邊。」
接著,他推開書案,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
「我也有不亞於王大妃娘娘的東西能夠教妳。」
「小人承受不起。」
雖然為了要擺脫而求饒,但執意要抓住的手令她感到有些厭惡。
「屆時要狠狠地責罵妳才行,我不是早就跟妳說過了嗎?」
而王也真的照做了。
*
「聽說妳哥哥來過了?」
德任還來不及向王稟告,他就知道了。
「即便是親生哥哥,也不該隨意讓男人進出。」
王的責罵甚是嚴厲。總之,不能做的事很多。
「很久沒有哥哥的消息了,小人只是好奇……」
王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妳怎麼不問我為何把妳哥哥趕出宮?」
「小人豈敢對殿下的決定說三道四。」
德任迴避了王的視線,極力地表現出此刻不想與王搭話、也不想見到龍顏,只是因為無法拒絕,才不得不面對的氛圍。
「乳母把王子帶出去吧。」
玩耍的孩子被帶出去後,王靠著背墊舒服地坐了下來。
「在王大妃殿的學習進度到那裡了?」
隨意改變話題是可恥的,德任咬緊了自己的嘴唇,指出最近學習到的部份。
「進度這麼快嗎?」
「多虧慈殿教導有方。」
「等等,該不會太宗朝的歷史也學到了嗎?」
御音突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太宗朝和世宗朝都是我所推崇的榜樣,那是剷除了前朝的惡習、奠定新時代基礎的富饒時期。得益於此,超過了四百年歷史的國家才能穩如泰山地維持到今日,」
本來應該要附和一下王,但德任卻始終沒有開口。
「尤其是在君權至上的這部份。為了貫徹己意,太宗甚至不惜株滅了自己妻子和兒媳的娘家。但這確實值得,又能怎麼辦呢?娘家的親族和戚臣本來就是有害的,若拘泥於人情的束縛,便無法成就大業,這就是政治。」
不,確實是她搞錯了,話題並沒有改變。
他並不覺得抱歉、也沒有為自己找任何藉口。在逃避的視線相遇的瞬間,王抓住了她的肩膀、拽著她,王在彼此的鼻尖彷彿就要碰觸到的距離俯視著。
「妳和王子由身為君王的我來保護。」
王說道。
「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被周遭的閒言碎語給迷惑,只要乖乖地在我懷裡就好,不要讓我無法保護妳。」
那是若她膽敢插手政治,就絕對不會饒恕的意思。
能夠如此逼迫為自己生下兒子的妾室也是一種才能。後宮的敵人是正宮或另一位後宮的說法,令她感到十分可笑。在她看來,後宮的敵人是王,生也好、死也罷、愛也好、拋棄也罷,一切皆取決於王。但更可笑的是那位後宮,甚至無法拒絕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
正當她想要推開他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回答我。」
「您真的需要小人的回答嗎?」
「是的,我完全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當然是追隨您了。反正您也說了您會保護小人、會成為小人的依靠。」
自嘲的笑聲彷彿揶揄般隨之而來。
「您現在能明白小人在想什麼了嗎?」
「不,我還是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他的眼神有些閃爍。
「但我決定相信妳的回答。」
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吻了她。硬是撬開了她緊閉的雙唇後、便往更深處挺進,直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神情逐漸恍惚為止,他只是堅決地要她屈從於自己。
「……生氣了嗎?」
在漫長而微妙的深吻之後,他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妳說過我會一直惹妳生氣。」
「一開始是那樣沒錯。」
「那現在呢?」
「現在是害怕。」
德任茫然地感受著不知道是誰的心臟傳來的劇烈跳動。
「怕什麼?」
「小人害怕會失去。」
「妳是害怕會失去我的心嗎?」
德任無奈地笑了。
「不是的,小人害怕會失去自我。」
那一晚,即使兩人蓋著同一條被子,卻仍感到彆扭不已。
*
元子的百日一切從簡。雖然沒有舉行宴會,但還是準備了海帶湯和年糕讓眾人分食。
初次見到兒子穿著彩衣的模樣,令王感到開心不已,於是便和朝臣們一起喝了酒。醉醺醺的王直到清晨,連星星都快要落下時候,才出現在德任的居所前。
「只是喝了點藥酒。」
從步履蹣跚的情況看起來,根本不是只喝了點藥酒的程度。
「都站不直了,怎麼不服侍殿下回大殿?」
「小人惶恐,因為殿下執意要過來……」
還沒適應弟子已經出人頭地的徐尚宮,尷尬地辯解著。
王雖然進了寢室,但並未安份地入睡,反而枕著德任的膝蓋躺下、發起了酒瘋。每當他喝醉的時候,總是會胡亂地背著四書三經,要勸他停下來也是件不容易的苦差事。
「我為了妳可是焦慮到迴腸百轉。」
王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那麼嬌小的妳,怎麼有辦法生出孩子?每當我聽到妳哭著喊痛的時候,總是令我感到坐立難安,差點就沒能忍住想要闖進產房的衝動,幸好過程沒有拖太久……」
王的告白令德任有些意外。
在等待第一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的過程中,將為人父的王出乎意料地沉著冷靜,在眾人驚慌失措的同時,他只是優雅地在一旁的房裡看著書。當初生嬰兒爆出洪亮的哭聲時,也只是默默地進到產房裡、對她說了句真了不起。
「您說這話是想討好小人,再用在別地方嗎?」
「妳到底為何總把我想得那麼刻薄?」
「難道小人有說錯嗎?。」
德任撇了撇嘴。
「有君王體統要維持,怎能像一介匹夫般驚慌失措。」
「那您就繼續維持您的君王體統,為何現在才來說這些?」
「因為妳不懂我的心!」
「您說小人不懂什麼?」
王沒有回答,只是反覆地胡亂說著話。
「元子在那裡?」
「元子已經睡了,殿下也睡吧。」
「元子在哪裡?父王來了……」
他掙扎地想要站起來,德任怕他吵醒好不容易才哄睡了的孩子,趕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給按回去,自言自語著的王又換了話題。
「妳完蛋了,再也逃不了了。」
「您喝醉了,快別說了……」
「妳是我的家人這件事已成定局,妳不能反悔了。」
「已成定局嗎?」
「我命人把妳記入璿源譜略中、也寫進國朝御牒裡,妳生下了我的孩子,在把慶壽宮寫進族譜之前,應該先把妳放上去。」
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結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就是在王室的族譜上,用螞蟻般大小的字寫上元子的生母是誰,但就算用門片般大小的字來寫,也無法引起德任的興趣,因為那是與她的日常生活完全無關的事。
「您說的是,聖恩浩蕩。請您好好地躺著吧!」
「妳的家人是我,不是妳哥……」
他的目光呆滯、有些語無倫次。而她因為不想聽到外戚、出嫁之人的嘮叨,裝作沒聽到。
「……不要生氣。」
但令她無法忽視的話,再度自他的口中吐露。
「我是王,我無法安慰妳。所以妳不可以生氣……」
他眨了眨自己不聽使喚的沉重眼皮。
「我知道的就只有如何當一個稱職的王,但若這樣會讓妳傷心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妳不是說過……就算我是這樣的人,也會追隨我嗎?就算殘忍……也會接受我,妳
不要生氣、也不要和我保持距離……」
最後的話變得模糊不清,王終於睡著了。
德任看著睡著後一臉平靜的王。
若能什麼都不想、只是單純地去愛,一切就會變得簡單。但事與願違,他是個難以讓人盲目去愛、也難以讓人公開去埋怨的男人,而她是個對於自私的君王之愛感到糾結的女人。
天色不知不覺地轉亮了,王被可怕的宿醉折磨著。
「我看我還是戒酒吧。」
王按著自己因為宿醉疼痛不已的頭,才說出口的決心,不一會就被打破。
「只要別過量就行了。」
「一旦喝起來,就很難停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連蜂蜜水也無法緩解他的宿醉。
「您還記得您昨晚說了什麼嗎?」
德任又再為他呈上一碗蜂蜜水。
「不記得了!」
看著王泛紅的龍顏,明明記得一清二楚。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小人就當是那樣了。」
「啊,我是真的不記得了……算了,頭痛死了。」
連生氣都無法,看來應該是真的很不舒服吧,德任溫柔地為他按壓疼痛的頭和脖頸。
「妳怎麼這麼體貼?」
他感到有些疑惑。
「家人之間應該要溫柔一點。」
德任聳了聳肩。
「臣妾能倚靠的人只有殿下,請您務必要長長久久地保持玉體安康。」
這一次,她依然選擇主動認輸。雖然不甘心總是成為先釋出善意的那方,但對她來說,這不過就是無關愛憎、用於和解的一個好方法。而王雖然聽到他心心念念想要聽到、盛滿了懇切的話語,但他沒有任何表示,直到穿好袞龍袍、準備要出門的瞬間才終於開口。
「我晚點會再過來,多準備一點蜂蜜水。」
看著王紅成一片的脖頸,像個有些不知所措的傻瓜般的模樣,德任又笑了。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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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翻譯,這裡的德任不是心甘情願成為後宮的感覺更強烈
我覺得是兩種情緒都有 只是在天平兩端擺盪著
感謝大大,超級想看原著的在看完劇後
感謝翻譯~
推 w大辛苦了 看到這個想到我剩下的那幾集這幾天補完XD
衣袖最後兩集是極與極必看啊啊啊
推,好好看啊
謝謝大大分享~內容更表現出德任的身不由己QQ
我來個一天一章 連載到初三 大家過年一起哭吧 XD
先推推!w大打了好多頁,辛苦了。
等之後幾天閒下來時再來好好精讀^^
謝謝w大!
繼續拜讀w大的精緻典雅的翻譯
王一直在消耗德任的愛啊……
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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