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衣袖紅鑲邊原著小說.本傳節錄試譯 (4)
衣袖紅鑲邊原著小說.本傳節錄試譯 (4)
本傳節錄試譯 (1) #1ZQcw-yd (KoreaDrama)
本傳節錄試譯 (2) #1Zn_N3Kw (KoreaDrama)
本傳節錄試譯 (3) #1ZoKKgo9 (KoreaDrama)
外傳節錄試譯 #1ZRctYfh (KoreaDrama)
*
因為小說裡的稱呼和電視劇不同,先來個對照文。
王大妃/慈殿/英祖繼妃/貞純王后金氏
義烈宮/英祖後宮/正祖祖母/暎嬪李氏
孝康惠嬪/慈宮/正祖生母/惠慶宮洪氏
慶壽宮/和嬪尹氏
淑昌宮/元嬪洪氏
*
第十五章.有朝一日的約定
隨著新年的到來,德任的品階也提高了。
從元子定號開始的故事、直到二月才真正畫下句點。德任的品階正式地來到無法再上調的正一品嬪。王以「宜」字作為嬪號,封她為宜嬪,但並未同揀擇後宮般,另外授予宮號。
在決定德任的嬪號時,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王起初要大臣們決定德任的嬪號,左右議政絞盡腦汁地呈報了明亮的哲、寬廣的泰、富足的裕、創始的興和安穩的綏五個字,卻全被王給回絕了,之後更直接作出裁示。
「就用適宜的宜字吧。」
*
聽到消息的德任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為何偏偏是這個字?」
「不喜歡嗎?」
「您賜了這麼好的字,讓臣妾覺得很奇怪,一點也不像殿下呢。」
「那妳覺得哪個字才像是我會賜給妳的?」
「用傻瓜的傻,封臣妾為傻嬪,或用厭惡的厭,封臣妾為厭嬪……」
「天啊,世上若有這樣的字,一定非常適合妳。」
王一邊說著太荒唐、一邊又捏了德任的鼻子。
「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是選了常用的字而已。」
「那從政丞們呈報的五個字去選,不是更容易嗎?」
王的回答言詞閃爍,德任於是持續追問。
德任知道只要她繼續纏著王,他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君子本該追求義,義字和宜字相通。朱子曰: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而中庸一書中也提到:義者,即宜也。人應當追求的正道是祭奠先考、善美善行與家庭和睦。是故,宜字除了適宜的意思外,亦帶有美好的意涵。」
王猶豫了一下。
「妳可知道,宜室宜家這個詞的意思嗎?」
「意思是結為夫妻後過著和睦的生活。」
「那麼,宜家之樂呢?」
「夫妻間維持和諧美滿的生活。」
「這就是我給妳的宜字之意。」
這個人是真的想和她成為家人。
他的家人並不和睦,彼此憎惡、裝作不認識,但她的家人十分融洽,只是衰落地太快、不得不被迫分開。明知道在王室裡,所謂家人不過是用不近人情的禮法和表面工夫築起的一道牆,但德任還是心動了。雖然王室裡有的只是表面上看似家人、但不能被稱為父親的至尊和無法被叫作子女的孩子,即使身處在這樣的現實,仍令德任感到激動不已。
通常當一方覺得害羞,另一方便會感到得意,但此刻王和德任卻因為尷尬而無法對視。
「妳怎麼了?為何沒有像平時那樣胡說八道!」
無法忍受尷尬的王不禁抱怨道。
「您是要臣妾破壞氣氛嗎?」
「算了,這是君主親賜的名字,只是要讓妳知道聖恩浩蕩而已。」
「是的,聖恩浩蕩。」
儘管如此,也不能再讓自己陷入其中。過度沉溺於匹夫匹婦的角色扮演之中,便會忘記他在某個人的男人之前,先是一國之君的事實。
「只是說說而已嗎?」
王不動聲色地起了頭。
「妳承了恩,卻沒想過該怎麼回報嗎?」
與緊繃的德任不同,王又往前跨了一步。
「讓我看看,既然妳一無所有,那就再為我生一個孩子當做回報吧。」
「殿下越來越狡猾了呢。」
「嗯,要生的女兒還有七個呢。」
「殿下怎麼年紀越大越不正經,讓臣妾很害怕……」
德任悄悄地抽了身。
「說要一輩子遠離女色的殿下,怎麼能如此熟練地應對臣妾?」
「我這是所謂的學有所成。」
雖然是如同浮雲般的空話,但德任實在無法忍受他的自以為是,於是調皮地問道。
「宜這個字,不是也有喜歡的意思嗎?」
即便龍顏泛紅,但王直到最後仍裝作沒聽見。
*
德任最近總是順著王。不太頂嘴、凡事都依著他。就算他累到發脾氣也概括承受,甚至連他發酒瘋都大度地容忍了,沒有絲毫的怨言。
「妳最近有點奇怪。」
如此一來,王自然也察覺到了。
「溫順到令人難以置信。」
即便是該要反擊的時候,德任也只是默默地聽著。
「妳怎麼了?」
「嗯,和平時沒有不同。」
德任假裝哄著懷裡的元子,避開了王的視線。
「妳該不會瞞著我什麼吧?」
正好就在此時放聲大哭的元子,為德任提供了萬無一失的藉口。
「看來元子餓了,應該要讓乳母進來餵元子。」
「不,乳母會自己看著辦的……」
德任假裝沒看到王就要伸過來抓住自己的手,迅速地躲開了。作為一名宮女、從小就把王宮當成自己的家,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時開始,突然覺得若自己不順著王的意思去做,就會被賜死藥、消失在這個世上,對此感到害怕的她實在無法向王吐露自己的真正的想法。
*
「妳們怎麼又進宮了?」
才剛跨過門檻的王對著妹妹們嘆氣。
「出嫁外人經常進出宮中是不對的。」
「是母親讓我們隨時想進宮就進宮的。」
清衍噘著嘴。
「殿下怎麼會過來?」
比清衍更懂禮法的清璿問道。
「我……」
王乾咳了一聲。
「因為肚子餓,想吃點東西。」
「難道偏殿裡沒東西能吃嗎?」
清衍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與之相反,清璿則顯得有些尷尬。
「算了!妳有客人,我走就是了。」
瞬間生氣的王一下子轉了身。
「既然都過來了,那就簡單地吃點東西再走吧。」
只要一忙起來連飯都不吃的人竟然會說自己肚子餓,令德任有些意外。然而,若讓他就這樣離開,他一定會餓著肚子灌酒、喝醉之後再跑來發酒瘋,於是便挽留了他。
「都說算了!」
「臣妾正好做了一些茶點。」
「真是如此,那就看在妳的誠意上……」
清衍看著王裝作無法拒絕德任的請求、嘀咕著的樣子噗哧地笑了。
「是因為太餓了吧!」
王雖然在氣頭上,但還是坐了下來。
場面變得嘈雜,內人們為賓客們端上茶點。
「德任,妳做得到底是什麼東西?」
清衍突然笑了起來,指著桌上的茶點。
「那是餃子菓。」
「這是餃子菓嗎?怎麼硬的像石頭。」
清璿看起來很吃驚,所以更加地傷感情。
「這麼一看,倒是有點像裂開的餃子。」
清衍戳了戳其中的一個麵團說道。
「臣妾還在學習,這是第一次試做,應該還可以吧?」
德任認真地辯駁道。
「先從簡單的開始學起,應該就能做的更好。」
清璿咂了咂舌。
「既然如此,還是長得像餃子比較好。」
「怎麼說?」
「殿下的胃口不太好,卻還是很能吃餃子。」
「但這個模樣的餃子,恐怕胃口再好、也無法喜歡吧。」
清衍咯咯地笑了起來。
「若不擅長的話,其實沒有一定要學著做這些的。」
清璿替德任解圍道。
因為德任和清衍非常要好,所以她才會那麼說,但多少也令德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王的胃口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已經習慣御膳的美味,可能真的會不喜歡,因此感到有點擔心。
突然,德任意識到王在她與清衍一來一往地辯駁時,什麼話都沒說。
「我不在的時候,郡主們的言行也如此隨便嗎?」
他的沉默不只令清衍和清璿感到疑惑,就連為賓客們呈上茶點的內人們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這人論品階是正一品,同時還是元子的生母,就算無法恭敬侍奉,也不能沒有規矩。」
以面對因為承恩而變得尊貴的宮人是第一次、所以才鬆懈了,這樣的理由來辯解是行不通的。更何況,他還是說過「從一開始就尊貴的人和後來才變得尊貴的人,應該要有明顯的區別……」之類的話的人,更不是一個會因為撒嬌而產生動搖的對象。
「妳們倆雖然出身王室,但最終仍嫁予士大夫為妻,這個人雖然出身卑微,卻登上王室的後宮之列。」
王堅定地說道。
「這麼簡單的道理,非要我直說才明白,妳們也真是……」
突然在宮人面前被訓斥的兩姊妹淚眼汪汪。
「妳也一樣!」
王指著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一切的德任說道。
「以後要把清衍和清璿當做下面的人來對待。」
他的語氣十分堅決。
「還請饒恕小人的無禮,慈……慈駕!」
當清衍和清璿低著頭向自己請求饒恕時,德任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已經爬到了超乎想像的高處,甚至讓她感受到已經沒有能再往上爬的程度。
「知道錯了,就給我滾回去好好反省。」
被嚴厲斥責了的清衍和清璿只能無奈地起身離去。
*
待兩人離去後,方才在一旁看著的宮人們也跟著一哄而散,只剩下擺了滿桌的茶點。一陣狂哄亂炸之後的王咕嚕咕嚕地喝著茶水,德任於是假裝責怪他。
「您非要讓妹妹們那麼尷尬嗎?」
「本來宮人們就抓著以前的事,暗自對妳混雜了尊對和下待的兩種態度,讓我覺得心裡不舒服,早就打算要好好地糾正這個莫名其妙的情況了。」
王嚴厲地回敬了德任。
「從高位者開始糾正,下面的人自然也會跟上。」
「當然了,您如此大吵大鬧了一番,效果一定非常顯著。」
德任咂了咂舌。
「消息一旦開始傳播,尚宮們一定會大吃一驚,甚至跟以往的弟子對視都會卑躬屈膝。」「當然要這樣了。」
王對於這個結果感到非常地滿意。
「也不全是為了妳,只是糾正了應該被遵循的禮法罷了。」
王畫蛇添足地補充道,平白無故地避開了德任的視線。
「那麼殿下也該對臣妾以理相待才是,臣妾論品階是正一品,同時也是元子的生母,您總是對臣妾一直妳妳妳的,難道就可以嗎?」
德任又再度惹禍上身。
「都已經是正一品了,還能再上調到哪裡去?」
王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德任無辜的鼻子又再度遭殃。
「若妳真的想要,我也能以禮相待。」
彷彿恰巧般,王瞇起了眼睛。
「妳侍奉的態度未免也太荒唐了。」
王改變了話題。
「嗯,妳要我以禮相待的意思……是今晚要和我一起熬夜學習所謂閨中之樂的道理嗎?」
德任一瞬間明白了王的暗示。
「還……還是,您還是按照原本的方式對待臣妾吧!」
因為害羞,一下子就燒紅了臉。
「您以禮相待,反而讓臣妾感到不知所措。」
她的反應正如他所預期,他笑了。少了平時的銳利、掛上了一抹溫柔的龍顏,讓德任一瞬間產生了眼前的他只是平凡的男人的錯覺,差一點就又心動了。
「那麼多的茶點,該讓誰來吃呢?」
德任轉移了話題。
「我會全部吃掉!」
王大口地吃著茶點。
「味道還習慣嗎?」
清衍和清璿對茶點的殘酷評價再度浮上心頭,令德任感到有些沮喪。
「我喜歡餃子。」
「那只是長得像餃子,不是真的餃子……」
文不對題的答覆,讓德任又再問了一次。
「好吃嗎?」
「我喜歡吃餃子。」
王又再吃了一口。
「知道是妳用心做的,就算不好吃、我也會全部吃完。」
他的音色漸漸變得低沉。
「做得真好。」
王不停地伸手去拿茶點,表現出認真地吃著東西的模樣。德任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王的表情,如同方才的龍顏般盛滿了溫柔。
「不管是什麼,只要是臣妾做的,殿下真的都不會剩下呢……」
德任的心裡升起了一股令她悸動不已的情感。
「您就那麼喜歡臣妾嗎?」
「妳還真是受之涓滴,定當湧泉以報呢!」
王對德任感到嘖嘖稱奇。
德任不知疲倦地在王的身旁糾纏著他,讓他有些不耐。儘管如此,王把茶點全都吃完、連一丁點都沒有剩下的事實,仍令她感到非常地幸福。
*
「我去內醫院診了脈,說是又懷孕了。」
這一次不用再隱瞞或感到害怕,景熙、福燕和英姬於是爆出了歡呼聲。
「殿下有說什麼嗎?」
「只是嘮叨了幾句。」
事實上,王在德任的月事中斷後的第一個月就感到焦急不已,意外地比迎接第一個孩子時更加地手忙亂,被種種顧慮所困擾的王忙地不亦樂乎。
「殿下的寵愛算是穩固了,慈駕終於能鬆一口氣。」
景熙嚴肅地說道。
「這麼快又有孩子來報到,看來兩位在性事上很合得來呢!」
與景熙不同,福燕不正經地笑了。
*
德任決定在冬至的夜晚請朋友們吃紅豆粥。
雖然鍋底有點燒焦了,但還是很好吃。若不能分享給別人,會令她感到有些遺憾。於是還是找來了朋友們,最先出現的人是英姬。
「身體這麼重,何苦還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疲累呢?」
看著德任不知不覺間已經明顯隆起的肚子,令英姬感到驚訝不已。
在等待景熙和福燕的時候,兩人製作了福笊籬。在冬至那天,為了祈求能在冬季得到綿長的福氣,有製作福笊籬或福袋掛起來的習俗。
「您現在幸福嗎?」
「什麼意思?」
「與之前相比,您看起來憂心忡忡、似乎有些害怕。」
「啊,沒有啦。沒事……妳別放在心上。」
「意思是……您愛上殿下了嗎?」
那也是她自己也想過無數次的問題。
「後宮愛慕殿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德任說道。
「但我其實不清楚我對殿下的感情是什麼。」
「怎麼會不清楚呢?」
「殿下令人難以承受。在殿下身邊,總是讓我很緊張。殿下嘮叨、又令人煩躁,覺得惆悵也不能抱怨,被惹怒了、卻不能吵架。不能主動去接近、只能被動地站在原地等待,這是我的人生,從開始到結束都掌握在別人手上,我像是站在一旁看著的局外人。」
德任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這樣的感情怎麼能說是愛呢?單方面的索求還是有限度的。」
更何況,自己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妾室。
當一心只為君王的關係結束時,必須面對的現實是殘酷的,被拋棄的女人將成為笑柄。與君王之間的愛情彷彿是她存在的唯一價值,當君王感到厭倦時,在愛情盡頭等著她的可能是死亡。即便生下兒女、多少能獲得一些保護,但只要君王下定決心,沒有做不到的事。
「我不喜歡這樣,為何女人就該無條件去愛?」
「您的意思是明明不喜歡,卻還是勉強自己……這樣嗎?」
英姬的臉色變得蒼白。
「不是的,雖然聽起來很傻,但偶爾還是有開心的時候。」
被英姬的話嚇了一跳的德任安慰了軟弱的她。
「殿下在我開他玩笑時,雖然很氣憤、但還是會接受,當他說了狠話後,儘管不擅長、但還是會出言安慰,還有偶爾裝作若無其事的體貼,這些種種都讓我在發現元子有和殿下相像的地方時感到十分欣慰。」
「生下長得像戀慕之人的孩子是幸福嗎?」
英姬的眼神有些茫然,德任點了點頭。
「我其實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兩人望著彼此,德任首先笑了起來。
「妳怎麼突然問奇怪的問題?」
英姬的臉頰染紅了。
「本來至親好友之間就應該和對方分享這些故事,不是嗎?」
瞬間感覺有些微妙,顯然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並排掛在元子寢殿牆上的四個福笊籬,有漂亮的、也有不自然的、更有歪歪扭扭的,就像德任、景熙、英姬和福燕四個人作為朋友一起度過的回憶般。
「明年一定要做得更好。」
「那不如就讓景熙做四個吧?」
「我絕對不做!」
英姬看著福笊籬、朋友們和元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笑了笑。
*
冬至的深夜,王來了。或許因為忙了一整天的關係,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疲倦。在王看著熟睡的元子、露出笑容的同時,也發現了牆上掛著的福笊籬。
「哪個是妳做的?」
「最左邊的那個。」
王把德任做的福笊籬拿了下來。
「我要把它掛在我的寢殿。」
「您這是要搶走兒子的福氣嗎?」
「四和死字同音,對孩子不好!」
雖然剩下三個有點奇怪,但若王執意要拿走其中的一個,德任也無法說什麼。
「既然這樣,那就拿走最好看的吧。」
德任像是行善般指著景熙做的福笊籬。
「但那個不是妳做的。」
王平白無故地避開了德任的視線。
「元子的風寒怎麼樣了?」
「出著汗的同時、還能玩,明顯好轉了。」
「妳呢?該不會因為元子好轉太高興,就隨便亂吃吧?」
「才沒有。」
「妳的身體呢?還是和之前一樣嗎?有胎動嗎?」
「今天也沒有。」
「這孩子和元子不太一樣,很文靜呢!」
王輕輕地揉了揉德任懷著孩子的肚子。
「弟弟要更活潑、更溫順一點,兄弟之間才能和睦相處。」
又是期待孩子是兒子的目光,王的話讓德任覺得不太舒服,於是刻意地轉換了話題。
「慈殿和慈宮的餐食呈上去了嗎?」
「嗯,兩位似乎很喜歡吃白切肉。」
數日前,朝廷就為了準備王室長輩們的冬至餐食而忙碌。
「我從王大妃那裡聽到了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王的表情突然變得不太開心。
「聽說妳親自為慈殿和慈宮烹煮食物?」
「是的,偶爾會做些和平常不一樣的菜色。」
「也做給中殿和慶壽宮嗎?」
德任點了點頭。
「清衍和清璿過來的時候也做嗎?」
「是的。」
「不僅如此,還會分給宮人們享用?」
感覺漸漸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豈有此理?」
果不其然,王勃然大怒,德任馬上放低了姿態。
「菜餚皆用與兩位娘娘服用的湯藥並無相剋的食材烹煮,請您不用擔心。」
「我不是要問妳這個。」
「雖然食材的品質不錯,但都只是常見的食材,並未造成無謂的浪費……」
「也不是這個。」
「那……您是不高興臣妾和宮人們有所往來嗎?」
「那不是最主要的問題。」
她再也想不到可能的答案,於是安靜地看著他的眼色。
「因為違背了常理,所以才會責罵妳。」
「常理嗎?」
「在我家裡、我的妾室孤立我,只為其他人烹煮食物,難道合乎常理嗎?」
看著楞住的德任,王氣到發抖。
「妳不是應該要讓我看到妳最好的一面嗎?我不懂,妳怎麼能對每個人都面面俱到,卻唯獨漏了我?」
「您這是在耍賴嗎?」
「這才不是耍賴,我是在責罵妳!」
荒唐的對話令德任忍不住笑出聲
「臣妾這就為政務繁忙的殿下準備一頓豐富的御膳。」
「正餐之間要有點心、就寢前還要有宵夜,怎麼能只準備一頓御膳!」
「因為您本來就很挑剔,臣妾怕您會吃不習慣。」
「即便覺得困難,也要試著去猜!」
「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呈上合您胃口的菜色,也會嫌麻煩不是嗎?。」
德任連一句都不想讓。
「還有,內命婦們相處融洽難道不好嗎?您到底哪裡不滿了?」
「我還想再吃的只有妳很久以前做給我吃的包飯……」
「您漏了餃子菓?」
「嗯,那也是。不過……」
「總之,人總是忘記好的部份、只記得不好的部份。」
「呿,算了!」
德任看著王依然鬧著彆扭的龍顏,意識到不太對勁。
「好啦,臣妾知錯了。」
「我都說算了!」
「都是臣妾愚頓、思慮不夠周全,還請您消消氣。」
德任眼角帶著笑意,輕輕地摟住了王的胳膊,王雖然別過頭,但並沒有甩開她。
「您餓了吧?臣妾煮了一鍋紅豆粥。」
「算了,吃了一整天的紅豆粥,都吃膩了。」
「這是臣妾想著殿下精心熬煮的紅豆粥,當然更好吃了。」
這種程度的謊話沒什麼害處。
「我都說不吃了。」
幸好德任還有秘密武器。
「嗯?您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什麼?」
「腹中的孩子在鬧脾氣的聲音。」
德任把自己的手圍成喇叭的樣子。
「父王,吃一點好吃的紅豆粥吧,父王……您沒聽到嗎?」
德任模仿孩子口齒不清的語調,令王再也無法堅持下去。
「妳可真有本事,但偏偏我就吃妳這一套。」
聽到父王這個稱呼時,龍顏輕易地被融化了。當他第一次聽到元子用口齒不清的聲音,喊了他父王時,他也像這樣笑得合不攏嘴,手足無措、不知道該麼辦才好。
「真的這麼會耍賴的話,一定是長得像母親的女兒。」
王把耳朵靠在德任圓鼓鼓的肚子上。
「去把粥端來吧。反正妳也只有在理虧詞窮的時候,才會跟我撒嬌……」
這樣做確實讓德任覺得很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當王生氣時,德任都會藉由撒嬌來哄他的關係,只要她沒有撒嬌,不管做得再多、王的反應都總是非常冷淡。
「合您的胃口嗎?」
「還可以。」
要是口氣再更溫柔一點就好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德任偷偷地咂了咂舌。
「……真的是煮給我吃嗎?」
王猶豫了一下,才終於問出口。
「當然了。」
龍顏很快地染上了紅暈,看他這麼高興,令德任的良心感到過意不去,畢竟這鍋粥並不是真的為了他才煮的,而且也已經熱過兩次了。
「殿下,您喜歡吃餃子吧?臣妾最近學會了包餃子的方法,這次就不做餃子菓、真的試著包一次餃子如何?」
「麵粉很珍貴,不能浪費。」
「臣妾按照民間的作法,用蕎麥粉取代麵粉就行了。」
德任自己也沒吃過用麵粉桿成的餃子皮做成的餃子。
「那就當成明天晚上的宵夜吧。」
「臣妾會把餃子包得很漂亮的。」
溫婉地說著話的德任令王感到有些微妙,讓他平白無故地揉了自己的後頸。
「妳有想吃的東西嗎?」
「臣妾只要看著殿下用膳就覺得飽了。」
德任努力地順著王、並試圖跟上他的節奏。
「這個給妳。」
尷尬地翻攪著手裡的湯匙的王,突然從自己的袖子裡拿出某個東西。那是有著美麗的橙黃色外觀、小巧球形模樣的奇怪東西。
「這是某種水果嗎?」
「妳知道蜜柑嗎?」
德任雖然聽過蜜柑這個名字,但並未親眼見過這種水果,那是由宮中的溫室蒼荀樓,好不容易才培育成功,偶爾才結出一、兩顆,只在御膳中出現過的珍貴水果。
「因為冬至的關係,耽羅那邊進貢了蜜柑,這是在祭祀過宗廟之後剩下的。」
雖然艱難地送出禮物,但王不甚親切的性格,實在難以讓他說上幾句能夠討好戀慕之人的甜言蜜語。德任握住了手上的蜜柑,橙黃色外皮的觸感有些凹凸不平。
「快吃吧。」
「臣妾之後再吃。」
「妳現在就吃。」
「這是珍貴的水果,臣妾會愛惜著吃的。」
「我要看著妳吃。」
王的固執總是展現在奇怪的小事上。
「臣妾怎能在殿下面前進食。」
「那妳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才吃的理由是什麼?」
德任只好老實說。
「……臣妾不知道該怎麼吃。」
王放聲大笑。
他抓住蜜柑的蒂,剝去了它的皮。看起來不是像蘋果那樣切著吃,沒了皮的蜜柑露出了白皙的果肉,散發出微酸的香氣。德任剝下其中一瓣放進嘴裡,看起來有點慌張。
「哇!真好吃。」
微酸的香氣和甜蜜的口感在舌尖上融合。
「幸好只剝了一瓣。」
「難道不是一整個都要給臣妾嗎?」
「我的意思是妳太客氣了,像是在吃別人的東西一樣, 感覺會剩下很多!」
王的辯解聽起來有些強詞奪理。一想到王的那個性格,只因為想看到妾室高興的樣子才這樣做,就令德任的心裡感到一陣激動。
「笑什麼笑?」
「您就說因為臣妾漂亮,想送臣妾東西就好了,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妳哪裡漂亮了?」
王被德任的話氣到發抖,但隨之而來的害羞反而變得更嚴重。
「當然漂亮了。」
「又怎麼了?」
「越看就越覺得元子長得像殿下。」
德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想要從兒子身上找尋父親的痕跡,尤其是當她感受到危機的時候。
「是嗎?在我看來,元子長得更像妳。」
王也理所當然地在兒子身上找尋她的痕跡。然而,王越是這樣、德任就越感到為難。若想穩住自己漸漸往他的那邊坍塌的心,勢必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
與第一次懷孕時不同,在已經有了元子的情況下,少了負擔感的胎教進行的十分順利。在孝康惠嬪說著第二胎還是王子比較好的同時,也勸著德任喝下生兒子的湯藥。宮裡因為德任懷孕的喜訊熱鬧了一陣子,但隨著元子開始蹣跚學步,眾人關注的焦點一下子轉移了。
「這裡、這裡,往父王這邊走。」
王在遠處興奮地拍著手,元子搖搖晃晃地努力邁開步伐。雖然才沒走幾步就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但王卻毫不吝惜地稱讚著兒子說他是神童。王是連對上了年紀、資歷甚深的臣僚們都會嘮叨著要他們好好學習的人,但竟對兒子如此寬容,令德任感到驚訝不已。
「感覺比昨天更有力。」
王摸著兒子胖胖的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要好好長大,長得像殿下的元子一定會又高又修長。」
兒子的衣服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變得越來越短,連把針線收進針線筒的時間都沒有。
「當然要長得像我,若是長得像母親,個子矮小可不行。」
「臣妾小時候若能吃的和殿下一樣好,也不會羡慕項羽這樣魁梧的人……啊啊!」
只是稍微地分了神,便失手把針刺進了自己的指尖,鮮紅的血於是簌簌地流下來了。
「誰叫妳要跟我頂嘴,果然馬上就得到報應。」
雖然話說得難聽,但王還是用布條幫德任包紮了傷口。
「妳的手藝真的不行,元子為何總是穿著袖子不一樣長的衣服?」
「以前孝康惠嬪不是乾脆要殿下和臣妾不准碰針嗎?」
分享著回憶的兩人,望著彼此笑了起來。
「但現在臣妾的針線活做得比殿下更好了。」
「當然,針線活是女人的職責所在。」
王帶著微笑接下了德任拋過來的話題。
「不過,妳都練習了這麼久,竟然還會刺到自己,這程度是否有點嚴重了?」
「因為臣妾長得漂亮,所以不擅長針線活也沒關係。」
「……我會當作沒聽到。」
王無視了德任的玩笑。也是,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在模仿景熙。
「妳的手這麼小,怎麼有辦法握住毛筆?」
王又開始對德任感到神奇,輕輕揉著她的手腕到手掌之間凹凸不平的地方,彷彿只要一用力就會像雪花般碎掉。酥麻的觸感像是在搔癢般,令德任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熱辣。
「沒……沒事啦,都好了」
「我真的不懂妳了。」
德任害羞地抽回自己的手,王微妙地笑了。
「妳總是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臉紅這一點,真的很奇怪。要是敢捉弄我,我會毫不猶豫地讓妳發出真正害羞的聲音。」
奇怪的是王也和德任一樣害羞。
王雖然總像個被惡搞的孩子般氣到發抖,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什麼時候最男人。處在那個瞬間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向德任炫耀自己。尤其是在夜晚,不管再怎麼防堵,聲音仍會從門縫洩漏出去,偶爾會讓聽到的老尚宮吃驚地瞪大眼睛。王甚至曾訓誡守門的老尚宮,說是只有寡人和後宮在內室時,服侍寡人的御體是娘娘的責任,要求老尚宮恪守自己的本份。
「妳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王拍了拍德任因為不滿而抽動的臉頰。
「才沒有。」
德任重新把注意力移轉到手上的針線活。
「啊,妳該不會到現在還在讀雜文吧?」
王很突然地轉移了話題。
「什麼?沒有,當然沒有。」
若是為了想看到德任被擊中要害的反應,顯然王成功了。德任心裡一震,此刻正是被限制只能在屋裡的德任,打算放下手邊的刺繡,覺得煩悶想要讀本小說的時候。
「妳以前說過想靠謄寫、還是什麼的來賺些小錢,現在不那麼想了嗎?」
王瞇起了眼睛。
「臣妾已經很久沒有提筆了。」
這是真的,德任早已不記得自己最後一次提筆是什麼時候。
「這樣才對,我絕不容許雜文出現在我的家裡。」
王恐嚇了德任,但在看到德任的表情後,他乾咳了一聲。
「哼!妳又打算把氣氛搞砸嗎?」
「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王假裝兒子在喊他,開始東拉西扯。
儘管手藝平庸,還是很快就做好了嬰兒的衣服。或許是因為熱切地想要做好的心,儘管不擅長針線活,但成品看起來確實還不錯。若景熙願意幫忙收尾,感覺應該真的會很棒。
*
「英姬呢?」
福燕的樣子看起來很嚇人。
「英姬做了件蠢事。」
艱難地開口的景熙斜眼看著福燕。
「清晨……因為聽到奇怪的聲音,所以就醒了。」
福燕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道。
「那是英姬的抽泣聲。當我掀開她裹著自己的被子時,發現她滿身都是汗。本來在睡前就覺得她的臉色不是很好,還有點擔心。我以為她在發燒,便點了燈,這才發現原來她是肚子痛,想說幫她揉肚子的話會讓她舒服一點……」
福燕的嘴唇顫抖著。
「……英姬的下體在流血,我問她是不是來月事?神智不清的她只是胡亂地說著話。英姬
不是每次來月事的時候都會很不舒服嗎?真的很嚴重的時候甚至還會暈倒。當時只想著要趕快讓醫女幫英姬扎針,於是就背著她一路跑到內醫院。醫女撩起英姬的裙子一看,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便診了脈,發現英姬不是來月事、而是流產了。」
「英姬懷孕了?」
德任楞楞地問道。
分明有哪裡不對勁。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在解決了月惠的事之後,始終困擾著自己、令她無法釋懷的疑問終於得到解答。
是英姬,英姬有了情人。似乎是某個別監,據說兩人透過交換書信和禮物偷偷見面。英姬曾向她承諾會和那個人分手,她也暗自發誓一定要拆散他們,但在那之後,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景熙失蹤、自己離開大殿、承了恩又生了孩子,於是就把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妳怎麼會被放出來?」
德任不慌不忙地思索著。
「應該是因為慈駕吧!」
景熙輕聲地說道。
「因為我嗎?」
「若正式展開調查,您不僅曾與英姬是同僚、更是摯友……所以才會如此低調地處理。」
「沒……沒錯,昨天還看到大殿內官和監察尚宮竊竊私語了好一陣子。」
「那是……好的意思嗎?」
德任反問自己。
若王是會因為愛妾而無視本份的人,那還說得過去,但他並不是那樣的君主,即使為了保護愛妾,他也會選擇在妾室被事件牽連之前,減少騷亂、消除禍根並解決整起事件。
「我要見英姬。」
德任突然站了起來,但為了支撐沉重的肚子,不得不用手支撐自己的腰。
「我要見監察尚宮。」
「絕對不可以!」
景熙擋在德任的面前。
「英姬就要死了。」
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
「都這樣了,妳卻要我放手嗎?」
「在和其他男人偷情的瞬間,英姬就註定了必須死的命運。」
景熙冷靜地打斷了德任。
「就算是慈駕也幫不了英姬。」
「若我向殿下求情的話……」
「您難道不知道殿下在這種事上有多嚴厲嗎?向殿下求情根本就行不通,只會讓慈駕失去殿下的寵愛,之後若再有新後宮,您要怎麼保護元子?」
德任突然放聲大笑。
真可笑,雖然登上王室後宮之列,但自己卻比宮人時期的更加無力。過去,至少她還有勇氣為了保護卑微的朋友奔波。現在,卻為了被扣在珍貴的國本位置上作為人質、不敢稱呼為兒子的元子,淪落到擔心著王是要殺她、還是救她,只能依照王的眼色行事的處境。
「拜託了,請您冷靜下來!」
福燕攙扶著雙膝癱軟的德任。
「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不說的!」
景熙冷靜地說道。
「反正也瞞不了多久!」
福燕不服輸地回嘴道。
「……肚子好痛!」
腹部彷彿被針扎般疼痛難耐,未長成的胎兒劇烈地翻滾著。
「深呼吸!」
景熙讓喘著氣的德任坐下來,從她的身後緊緊地抱住她。
「快……快去請醫女過來。」
被眼前的景象嚇到的福燕立刻往內醫院跑去。
德任摸著傳來陣陣胎動的肚子。那日,如同滿月般圓鼓鼓的肚子,在因為得不到任何祝福而害怕、連擁有戀慕之人的孩子這點平凡幸福都不被允許的英姬面前像是炫耀般膨脹著。
「慈駕,請您冷靜下來!」
當英姬問她是否愛上王時,她甚至還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自己竟對連本能地去愛都覺得疲累的英姬發牢騷,頓時令德任對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恥不已。
「您要呼吸才行,拜託了……」
景熙的聲音漸漸遠去。
*
德任見到了英姬。眼前的她穿著被血浸透了的裙子,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對不起。」
即便是在做夢也沒關係,以為自己在夢裡的德任輕易地向英姬道了歉。
「我明明知道的……卻只想著我自己,對不起。」
「不是的,是我故意隱瞞的。怕您會阻止我、也怕會錯過那個人。」
「是誰讓妳受苦的?那傢伙在哪裡?」
德任帶著憤恨問道,英姬只是連連搖頭。
「大家都不記得我的名字,說我毫不起眼。雖然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關係,但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名字,見面時也只是隨意喊了英淑、英順或其他名字,像是在喊別人一樣。」
「英姬!」
「那個人認出了我……喊了我英姬。在他面前的我,不是沒有名字的宮女。」
英姬流著淚的同時,嘴角宛如新月般畫出了微彎的曲線。
「其實是可以用吃藥的方式流掉這個孩子的,但我沒有這麼做。我想要一個可以讓我抱在懷裡的孩子,想要從孩子身上找尋那個人的痕跡,像慈駕一樣。」
喉嚨彷彿被梗住般無法回答。
「與其一輩子在無法理解我的人身邊活著,不如為了理解我的人死去,這讓我很開心。」
德任一把抱住像竹籤般乾瘦的英姬,太涼了。
「真希望我能陪在妳身邊。」
德任說道。
「我會一直在慈駕身邊的。」
英姬對德任說道。
接著,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德任回過神,發現四周一片寂靜。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灰濛濛的天空,果然不是真的。光是在夢裡失去英姬,就令她心急如焚,實在難以想像她該如何面對存在悲傷盡頭的現實。
她救不了英姬,也無法在她死前去見她一面。
英姬真的會因為死於守護了自己的愛情而感到開心嗎?雖然這個結果,是因為她和她所戀慕的別監一起犯下的罪行所導致,但這樣的結果卻反而讓英姬得到安慰嗎?
*
感覺就快要吐了,掙扎著想站起來,看來方才自己因為腹痛暈了過去。德任焦急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想藉由這個動作去確認腹中的孩子是否安然無恙。
「沒事。」
耳邊傳來低沉的嗓音。
「孩子沒事,只是被嚇到而已。」
某個人不斷地用自己溫熱的手來回輕撫著德任的肩膀……是王。
王讓德任坐起來,打算餵她喝下湯藥,但那個味道既苦又令人反胃,即便王要她把它當成稀粥,她還是把它給推開了。感覺只要吃進任何東西都會馬上吐出來,所以只喝了點水。
「您想瞞著臣妾嗎?」
平靜的話語自德任濕濡的嘴唇流淌而出。
「沒錯,我怕妳會被驚嚇。」
「但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啊,您只是想瞞到臣妾分娩之後吧?等到孩子出生後,不管臣妾再怎麼被驚嚇都無所謂了吧?」
德任非本意地挖苦了王。
「我不是釋放了另外兩個同樣被妳當成朋友的同僚宮女嗎?本來以為妳從她們那裡聽到這件事,受到的衝擊會小一點,看來是我想錯了。」
王皺起眉頭。
「反正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了。」
「……妳還好嗎?」
「臣妾好或不好都無所謂,不是嗎?」
德任知道王並非只是因為腹中的龍種才擔心她,也知道王已經很細心地在照顧她,但此刻的她沒有把他當成宇宙中心去思考的餘裕,就像他不可能把她當成宇宙中心去思考一樣。
「我打算安靜地結束這件事。」
王並未發怒。
「我不可能放過她,若妳不想傷到元子,就繼續保持沉默吧!我是君臨這個國家的王,國家有理應被遵循的國法,任何人都不能擁有特權,所以妳也別想要拜託我。」
他的說的話和做出的決定正如她所預期。
「臣妾知道了。」
德任虛弱地笑了。
若她威脅王,說自己不會服從他的決定、也不會就此罷休,只會讓王覺得厭煩。
為了議論著殘忍國法的君王,必須付出生而為人的本性和自己全部的人生的宮女們非常可憐,但這樣的犧牲在眾人眼裡,只被當成為了能被王看中、如同發情母狗般的行為,這樣的處境令人感到悲哀。宮女也可能不愛慕君王,甚至可能愛上君王以外的男人,但在如此平凡的道理都不被接納的世上,比任何人都更軟弱、又小心翼翼的英姬舉起反旗所導致的結果,卻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惡夢。
「臣妾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掙脫了王的手,把被子拉到下頷。
儘管德任固執地閉上雙眼,王依然無動於衷。直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相信她真的睡著了的王才悄悄地走出寢殿。
*
英姬並沒有撐多久,據說因為血流不止,還沒被押到刑場就斷了氣。她的屍體被送回住在宮外私宅的家人那裡。九重宮闈一如既往地吞噬了某個人的存在。然而,不管德任再怎麼打聽,都找不到英姬口中說的那位她所愛慕著的帶著傷痛、獨自生活著的年輕別監。
*
心情好轉之後,德任意識到自己對王似乎太過無情。為了減輕她可能受到的衝擊,特意釋放景熙和福燕的那句話,令德任很難不去在意。顯然,王可以讓兩人受到更大的懲罰。
他不過是盡到他為王的本份,德任早就知道那會令自己不開心一輩子,甚至為了少受點傷害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但王對此感到失望不已,更為此喝得爛醉如泥、糾纏了她一整晚。
若德任是會因為對君王之愛抱持感謝而遺忘一切的傻瓜、或算計著能以君王之愛來謀取更多利益的俗人,兩者之中不論哪一種都會讓她過得比現在更輕鬆,但遺憾的是德任並非以上兩種人。她只是個有感情的人,要她成為以上兩者的任何一種,對她來說並非易事。
「又有胃口了嗎?」
所幸,王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即便被德任無情地甩開,也不曾表現出絲毫地不悅。一天之中,一定會抽出時間來看望德任,今天也如同往常般來到了她的居所。
「聽說吃得比昨天多?」
「是的。」
「湯藥呢?」
「說是胎動渾厚,毋須再繼續服用。」
「太好了。」
促成和解的人一直都是德任。因此,她也想過該怎麼向王開口提這件事。
「我知道妳有多在乎妳的朋友。」
沒想到,王卻先開了口。
「也知道我無法安慰妳。」
王別過頭,似乎不想讓德任看到自己的臉。但在片刻之後,卻又改變了想法,王把德任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妳把我推開也好、對我發火也罷,就是不要離開我。」
「您說臣妾會離開您嗎?」
「這已經是妳第二次在我面前像具屍體般暈過去,妳知道只能默默地看著妳、擔心著若妳再也不會醒過來的話該怎麼辦,有多折磨我嗎?」
王也覺得此刻的自己像個孩子般生澀笨拙。
「您怎麼不責罵臣妾呢?」
王把複雜的情感抽了出來,以十分單純的形式去呈現。
「您應該責罵臣妾,質問臣妾怎麼能遷怒於您……」
「我並不討厭妳這樣的糾纏。這反而提醒了我,妳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
德任透過自己貼在王胸前的耳朵,傾聽著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著的聲音。
「為何偏偏是臣妾?」
德任暗自揣摩著自己的心臟是否也如同王那般劇烈地跳動著。
「嫻靜穩重的女人,您要多少有多少……」
「是啊,那樣的女人應該會是很好的母親。」
王並不覺得擁有女人是什麼難事。
「但任何女人都無法像妳一樣。」
王的回答十分地堅決。
「我不惜違背自己的本性,只為把妳放在心上,所以我不需要別人,只要有妳就夠了。」
德任停下了默數著自己的心跳的動作,腦海裡浮現出英姬可以為了自己的愛情不惜一死的堅毅模樣,頓時令她感到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也會產生那種愚蠢的想法。
「討厭……」
「妳討厭我嗎?」
「在殿下身邊,有很多令人感到畏懼的事物,所以覺得很討厭。」
「我真的不懂妳了。」
王半開玩笑地嘆了口氣。
「從某個角度來看,妳比我還更多疑。內心似乎還很糾結的樣子。」
「即便如此,您還是想要臣妾嗎?」
「我想要妳,這與我能否理解妳無關。」
他更用力地擁抱了懷裡的她。
「我只要用我熟悉的方式把妳留在我身邊就行了。」
不斷聽到心臟劇烈跳動著的聲音,但德任已經分不清楚那個聲音的來源是自己、還是王。
*
第二個孩子在閏月來到這個世上。此前國家遭逢久旱、令王感到十分憂慮,但在嬰兒爆出第一聲啼哭的辰時,大地難得的降下了甘霖。
是女兒。長得像母親、身材嬌小,並未像兄長般受到關注。因為不是兒子,上殿們的反應不冷不熱、政丞和臣僚們也未手舞足蹈、蜂湧而至。德任比元子出生時更高興,因為元子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世上所有人的孩子,但女兒卻不是,因為誰都不在乎,所以是更有價值的寶物、是她得以親自打磨、拋光的原石,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孩子。
只是王的興高采烈令她有些意外。
「平安地生下了女兒。有了兒子之後、又迎來了女兒,真是太令人開心了。」
興奮地向朝臣們炫耀的表情,彷彿愛女成痴的父親。
「還不知道長得像誰。」
在辛苦的一天結束後的夜晚,王望著女兒皺巴巴的小臉溫柔地說道。
「長得不像臣妾,不太哭、很文靜。」
「妳看起來比生下元子時更高興。」
「臣妾決定要連同其他人的份一起帶走,讓自己幸福起來。」
似乎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的王有些呆楞地望著德任。
「嗯,不過妳可不能把我的那份幸福也帶走。」
王把女兒放進德任懷裡。轉身緊緊抱住想要伺機奪回母親膝蓋的元子,露出燦爛地笑容。
「元子現在大事不妙了,我們男人們除了要團結起來之外,還有什麼好方法嗎?」
王一邊說著幸好兒子喜歡父王、一邊咯咯地笑了起來。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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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w大分享,小說版的祘真的是情感白痴XDD
東森最近又再重播衣袖,可以回味了
其實電視劇版也沒有比較聰明啦 在感情上 XDD
小說裡的祘時不時就會對德任有性暗示耶XD
哈哈哈 對 不這麼勤快的話 怎麼有辦法在五年讓德任內
懷孕三次 XD
其實祘有時說要“責罵”德任時 也有性暗示的味道 這兩
個人的情趣很特別 XD
謝謝w大分享 真的是又甜又虐QQ
謝謝w大 看得好過癮
噢!w大給驚喜耶!新年快樂!晚點再來好好讀一下~
想到導演臨時加的今晚只牽手睡,就覺得好好笑
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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