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鬼封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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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受黑水包圍的男孩無止盡下沉。

嗚哇！

約莫五歲的男孩破出浴桶水面，仰頭急速尋氧氣補給，小男孩恐慌小臉蛋上除了黑褐色藥草浴之外還掛有點點淚珠，那是近乎本能對於「水」的恐懼所致。

「師父！」小男孩驚恐大吼，「藥草裡有蜥蜴，你給我泡這什麼鬼東西啊！」

聽聞男孩殺豬的哀號，一記蒼老聲音語帶戲謔道：「那是壁虎，高等藥補喔。」

「噁爛！」

撲鼻藥草香味四溢，氤氳熱氣噴濺磚造浴室，靉靆之香充斥在古色古香的三合院中，三合院坐落一片蓊鬱竹林，竹林內照射不到陽光，卻絲毫不黑暗、不陰冷，反倒洋溢幽靜與祥和，時不時傳來小孩可愛的哭鬧與老人爽朗的大笑聲。

「都還沒洗到蜈蚣跟蜘蛛增強藥效，你這小子就不行，以後怎繼承道門？」

「要洗你自己來洗！」

三合院主人童顏鶴髮，一對眸子湛湛有光，太極玄青道袍肅然，看都不看就伸手接住徒弟擲來的壁虎屍體，這壁虎通體漆黑，背上還閃閃發亮，確實有一點噁，老人嘻笑，「傻瓜囝仔，你可知道洗一次藥澡浴對修練是無上的幫助啊！」

披浴巾跑出來的小男孩有近乎病態的蒼白臉孔，身高還不滿一米一，卻是架式十足，右手比劍訣，左手掐道指，青澀地踏起步罡有模有樣，嘴裡大聲嚷嚷：「蜥蜴、蜘蛛跟蜈蚣，你個好邪道竟敢用五毒煉蠱，看我阿星真人收了你！」

老道哈哈大笑，不以為忤，踩起一趟道家正統的先天八卦訣步罡，跟小阿星正經八百對壘起來時而投擲古錢、時而書鮮黃符紙、時而轉起手中的紅繩索把古靈精怪的小朋友五花大綁，一老一少就這樣完全不害臊，打打鬧鬧了一下午。

「認輸啦、認輸啦！」被綁成螃蟹的小男孩哇哇求饒。

「知道為師厲害了吧！」老師父雙手叉腰，笑得開懷。

很久以前，藏於竹林深處的紅磚屋三合院門窗還沒被封上前，阿星能自由進出奔馳竹林玩耍時，男孩一點都不討厭師父。那時是小阿星，小阿星還沒綁上髮髻，尚未穿上又俗又土的道袍，還不會舞七星北斗劍，還綁一束沖天炮，騎著有輔助輪的腳踏車滑進滑出，愛看卡通頻道《飛天小女警》，期待當超級英雄。

那時一切都好，包含斬妖除魔。

「我也要，斬妖除魔咿呀哇哈！」

「笨蛋，斬妖除魔，任重道遠。」

五歲小阿星成天大吼大叫，活力無限，有時整晚不用睡隔天照樣能鬧、能舞、能唱歌、能哭也能笑，好似身體是核子能為動力。卡通圖案的童裝上滿是繪符墨汁與硃砂，東一塊黑，西一塊紅，還有些沾到麻糬般白又軟的小臉蛋，即使成小花臉也不在意。無憂無慮日子裡，小花臉手中粗打未開光的桃木劍總高舉過頭，從沙發這一頭跳過茶几直直劈斬而下，胡亂念著頂級「五雷咒」鬼吼：

「驅魔星真人在此，何方妖孽納命來！」

「老子十年來雄霸潛龍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黑龍王是也，哪來的黃口小兒竟膽敢在本龍王地盤大呼小叫，趕緊下跪磕幾個響頭省得今日成盤中飧。」

「好惡龍，死到臨頭還敢嘴貧，看我引天雷斬你首級！」

戴上綠油油一顆龍頭迴旋轉身，手中那一根齊眉棍耍起棍花，「唰唰唰！」令小阿星眼花撩亂，滿場亂跳閃躲，龍頭的老漢口中「哼哼哈哈！」詠唱起來好似京劇，「咿呀！今日本龍王就給你個教訓，叫你生不如死，後悔來此，哈！」

齊眉棍頓時跟桃木劍「喀啦喀啦！」交纏在一塊難分難解，打得不亦樂乎。

那時師父髮鬚沒全白，黑白斑駁，黑中有白，白中帶黑，一雙異常明亮眸子炯炯有神，特別正氣凜然，渾身是旺盛精力，陪小阿星玩耍那怕再久他都奉陪到底，兩人時不時就在家裡玩斬妖除魔的遊戲，有時一個扮孫悟空，一個演牛魔王；還有時一個是鍾馗，另一個是牛鬼蛇神，這類遊戲師徒好似永遠玩不膩。

那時潛龍溪「黑龍王」惡名昭彰頻頻襲擊釣客、戲水孩童、甚至是船隻，好幾次溺斃、沉船與水患都是這一尾惡龍興風作浪，但因為溪流範圍太廣，驅魔道人們苦苦搜索多年都找不到這邪物下落，自然就成阿星的頭號假想敵，成他跟師父斬妖除魔遊戲的常駐角色，那時的日子沒有煩惱，阿星只期待一件事：

－－何時自己能成為威震天下的驅魔英雄？

何時能像《飛天小女警》裡頭的主角花花、泡泡與毛毛，成為拯救小鎮村英雄，為當英雄他會不惜一切努力，師父打小跟他說「修練」與「修行」為得道成仙、修成正果後堂堂封神的必經路，雖然他不太懂什麼是「道」、是「仙」、什麼又是「神」，玄乎其玄，對連小學都沒上的孩子來說有一點太過深奧了。

「是超能力嗎？像飛天小女警痛打魔人啾啾，可以飛上天嗎？」

一串串古錢幣，一緞緞紅繩索，一把祖傳北斗七星劍，跟滿是崇拜的徒弟承諾，「什麼魔人啾啾，只要你好好修行，不負使命斬妖除魔、捍衛正道，總有一天位列仙班。到時何止飛天，得道成仙後飛天遁地，翱翔三界無所不能！」

「那我要，我要成仙！」小阿星將「成仙」跟飛天小女警飛天畫上等號。

這「等號」在阿星懂事後十多年都成立，為了這等號他願意努力，話都還講不清時就能唸出百種咒語；願意一天少看一小時的卡通頻道，去練習掐手訣、手印、踩步罡；願意早上五點起床繪畫靈符，全年無休；也願洗一時辰藥草浴。即使桶裡有壁虎、有蜈蚣跟大蜘蛛，再後來各種叫不出的節肢生物一一蹦出。

他都願意，當飛天小女警，想成仙飛天。也可能有一部份是為了看師父開心。

那一年阿星五歲，潛心修練，心無旁鶩。

Ψ

不過一份心無旁鶩，並非一帆風順，至少在進二年六班時碰到了障礙。

阿星有了有喜歡的女孩。

雖然那時可能不太懂什麼叫「喜歡」，但應該就是電視劇裡一個男生跟一個女生彼此約定成親的那種關係吧？他小時候最喜歡的電視劇是《還珠格格》，小燕子跟五阿哥、紫薇跟爾康，就是那一種關係，不用說也懂，那一定就是喜歡吧，

雖然不太敢確定，反正每一次重播那幾個彼此擁抱、接吻、迎親的段落，小阿星總忍不住撇開眼光在沙發上蹦蹦跳跳，左看右看，怕被師父發現甚麼似的。

他師父是第一個知道，在某夜晚。

「師父，我好像喜歡班上林怡晨。」

「啊？誰？」

小學時，在校大大小小事必定回來報告，即使老人家愛理不理，繪靈符、編紅繩、祭神拜拜忙著自個的事，但小阿星還是會跟進跟出鉅細靡遺講著班上開心的、難過的、糟糕的一切瑣事，「她是女生六號，綁小辮子頭，長得很可愛…」

「我感覺自己喜歡她。」

「噢，老林金紙行的啊……為師勸你，算了啦，你懂得屁的喜歡。」

「我懂啦，我喜歡她，長大跟她結婚，就是成親，跟她拜堂那種。」

猶記師父臉色古怪，似笑非笑，「死囝仔幾歲就起邱，去旁邊七逃。」

童言童語沒激起師父注意，只是隨意敷衍打發跟他，任阿星一人大聲發誓。

「我一定會，說到做到。」

不過在三合院裡吵到翻天的阿星，在學校格外安靜。

或許是不擅交友，他在外十分內向，這一點他很有自覺，每當班上鬧哄哄同學嘰嘰喳喳說：「老師，誰誰誰在偷看漫畫。」、「老師，不要看哆啦A夢啦，那個好無聊，我要看爆走兄弟。」、「老師，我要去上廁所，快尿出來了，拜託。」

當小朋友七嘴八舌時他總是最默默的，坐班上最後一排靜靜看同學們搗亂，等老師破口大罵，等待被誇獎，「就不能像小星一樣安靜嗎，他是大家榜樣！」，雖然印象中，老師從來沒有那樣誇獎過他，默默的孩子也容易被老師遺忘吧？

內向有好處，不會被老師罵；可也有壞處，就是沒什麼同學理會他。

「可以跟你一起玩嗎？」

「好啊，一起玩踢球。」

「那我們去中庭踢球。」

低年級小朋友習以為常的下課，阿星從來沒有好好享受過，不是他真的內向到下課也坐位置上，他也曾去找過其他人玩可是都沒小朋友理他，大家好像都避之唯恐不及，倘若他有做錯什麼就算了但好像從開學第一天就被這樣對待，對一個6、7歲的孩子來說，只有不解，只好回去跟師父哭訴，可也沒得到改善。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沒有朋友就哭，丟不丟臉？驅魔道人頂天立地，沒有朋友又安怎，為師活到這麼大把年紀也沒有朋友啊，還不是活好好的嘛。」

師父安慰聊勝於無，應該說也只能這樣，沒有朋友苦水只能自己慢慢吞，長大以後，阿星才曉得一個新名詞，教育部說這叫「關係霸凌」，是不好的行為。不過他還是喜歡學校，喜歡有林怡晨的地方，即使林怡晨好像也不太搭理他。

「笨蛋，因為她是我未來的老婆啊，當然不理你！」

六年級時，他終於交到第一個朋友，永遠不會忘記那是14號的陳汗青。

陳汗青是個圓圓胖胖的小子，有一對特別凸的長門牙，簡直就像非洲沼澤裡跟鱷魚打架的河馬，大家也都叫他河馬，不過阿星沒有這樣叫，因為知道他不喜歡。他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同理，他也沒有告訴陳汗青自己也喜歡林怡晨。

「聽說林怡晨家裡是開金紙店的，這你不知道吧？」

陳汗青是班上的「消息通」，全校大小新聞都逃不過他的情報網。不過關於林怡晨的背景阿星可是專家，畢竟從二年級暗戀至今，早就是瞭若指掌。她家開金紙店是有一次師父說：「為師可沒有去光顧，林家心術不正，搞一些邪門的。」

那次師父偷偷說林怡晨爸爸的壞話，阿星不太開心就沒再細談，此時再聽到陳汗青提及，也引起他的興趣，「喔，我還聽說，她爸好像有用什麼邪術呢……」

小阿星沒公德心地加油添醋，在朋友不知道的狀況下討論暗戀對象，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尤其在學生時代鐵定有一股莫名的快感，像偷偷摸摸品嘗一顆藏在抽屜裡的糖果，滋味真是太讚，同時不知不覺就會越講越多，越說越激動了。

「什麼邪術？」

「聽說她爸爸在……引惡鬼、養殭屍、煉妖怪，聽說的啦。」

阿星信口開河，把師父教過他不可用的邪術通通搬出來唬得陳汗青一愣一愣，朋友也不甘示弱，再分享一條更勁爆的情報，關於昨天朝會時訓導主任提醒小朋友「禁止進入」的大禮堂，「裡面鬧鬼喔，好幾個外掃區同學回來變怪怪。」

大禮堂鬧鬼？

「跟你說喔，我有一次放學就看到有個男老師在大禮堂不斷徘徊。」

陳汗青刻意壓低聲音，阿星嚥一口口水，問：「什麼是『徘徊』？」

「就是走來走去的意思啦，那不是重點。」陳汗青故作神秘，森然道，「真的很恐怖，那時天黑快六點，男老師拿一根教鞭，我親眼看他走進、走進、走……」

「走進哪啦？」

「走進電視機，超可怕的，跟貞子一樣，一下又從另一台電視機爬出來。」

千禧年初，日本電影《七夜怪談》是很多小朋友想看又不敢看的噩夢，阿星也不例外。陳汗青講得煞有介事，他也被唬得冷汗直流，回家趕緊問師父真假。

「死囝仔管這麼多幹嘛？好好上你的學，少惹事。」

「將來要繼承道門斬妖除魔，連這都不能說還搞屁？」

六年級的孩子會跟師父回嘴，講一句，頂一句，常常被用桃木劍鞘敲腦袋，「叫你別問就別問，那邊有事為師會處理，把你的書唸好就行了，雞婆那麼多！」

本來以為只是個傳說，可不幸被師父言中，很快出事了。

依舊是陳汗青的情報，言之鑿鑿：「三年七班有個女生放學沒回家，她媽媽到學校，結果找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找到，最後啊，警衛阿伯調出監視器，才到大禮堂發現昏迷的女生，嚇死她媽媽了啦，而且你知道這件事最恐怖的是啥嗎？」

陳汗青又故弄玄虛。

「是啥？」

「大禮堂那一天電視機全部都被打開了。」

更可怕的是後來，三年七班女生性情大變，常偷偷拿剪刀跟美工刀割腕自殘，阿星還親眼目睹過一次，綁雙馬尾的女同學坐在四樓圍牆上頭，校長、主任跟老師全在下面頻頻喊話，「同學沒事、沒事，有什麼事下來再說，好不好？」

「不要過來，嗚嗚嗚嗚……」

女孩騎圍牆上梨花帶雨，就在那慘叫連綿時往下直直墜落，「砰！」地好大一聲響，好在先跌在二樓遮雨棚才滾落一樓，跌斷一條腿，也保住了一條命。那粉色的運動短褲染上怵目驚心的赭，阿星怕得做了好幾個晚上噩夢，而師父則忙碌於幫其他上門拜託的家長小孩收驚，忘記自己徒弟了，真是糟糕又失職。

「我看到那女生出現在電視機裡。」

「哇靠，真的假的？」

「騙你幹嘛，電視機裡有好幾個同學，在一間教室裡上課，位置還沒滿。」

如陳汗青情報推測，隔天又有同學昏倒在禮堂，即使放上角錐跟封鎖黃竿也擋不住學生莫名其妙進入，且回來後又變了一個人，學校徹底風風雨雨起來。又過兩天，更風雲變色－－班上林怡晨也不見了，放學後媽媽在校門等不到人。

「一定在大禮堂！」

當時，兩個偷偷暗戀女孩的死小孩，也不曉得哪一根筋不對，衝著一股血氣方剛竟然先警衛阿伯跟家長一步，跨越封鎖線摸到大禮堂裡頭，也許是想英雄救美，也想每個男孩子都夢想過，但鐵定沒他們那麼勇敢，敢真真正正去實踐。

之後想想，那時他們鐵定也中了惡鬼的迷惑，跟那些無端進入的學生一樣。

可當下只覺得熱血沸騰，那一天放學後的大禮堂昏暗無光，二人分頭尋找。

「有沒有看到人？」

「沒有，我去舞台後看看。」

想當拯救公主的王子，阿星如無頭蒼蠅亂衝，禮堂的木頭舞台後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正想轉頭喊朋友幫忙開燈時掛在頭頂小電視螢幕忽地閃爍起來，登時打亮帷幕，無意義的黑白雜訊「嗶！」了好幾聲後，電視螢幕出現了一位戴粗框眼鏡，穿格子襯衫，頭髮亂糟糟如鳥窩的男人，男人手拿教鞭，一雙唯有眼白的雙眸睥睨阿星，不恐怖但看得他渾身不自在，直到半响後才低啐一聲：

「滾，這裡是我的地盤，去其他地方玩，別打擾我上課。」

果真如陳汗青所講，電視背景在普通教室，裡面有好多人在上課，其中就包含他朝思暮想的林怡晨，綁可愛的小辮子，雙眼無神，呆若木雞看螢幕外的自己，阿星辛苦吞下唾液，本來想英雄救美的小朋友這時連一句也不敢亂吭氣。

「可惡，你把什麼麻煩引來了。」

像老師站講台上的男人忽然跟著畫面轉黑而消逝。

「匡噹！」一聲，外面似乎有人開門進禮堂阿星這才緩了緩，吐出一口憋住的氣，但隨之忽然發現自己身體動彈不得，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在帷幕後頭一動也不能動，不明就裡的男孩滿頭大汗，竟發現連聲音也喊不出來求救都無法。

「陳汗青，救命啊！」

徒勞無功吼了幾聲，只能看一個人走向自己的同學，一個很高大的人。

「小朋友……」

阿星不認得那人，應該說那根本不像「人」，他幾乎與二樓窗口等高，目測超過兩米，巨大身軀竟能配上一套剪裁合身的三層式西裝，一條深暗紅花領帶端端正正，正經又詭異，黑皮鞋閃閃發亮似剛上過鞋油，踏得木地板「嘎吱！」響，小阿星看不清這「巨人」的臉龐，只能看到他雙手都戴深色手套，像整個人從影子跑出來，只要一個不注意，他就回融化在那微光照射後的大片陰影。

「白癡陳汗青，快跑啊！」阿星慌如熱鍋螞蟻，可偏偏連動一根汗毛都無法。

到底發生什麼事？

阿星大感不妙，這種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對小朋友來說，沒有好人會長那麼高又穿一身黑衣，必定是壞人，可現在也來不及了，汗青已經被他看到。

「小…小朋友、小朋友……」

巨人的聲音極為沙啞低沉，陰陰冷冷，好像從墳墓裡釘死在棺材中的屍體所發出，聽聞此聲的陳汗青嚇了一大跳，搖晃大大的腦袋轉過頭才發現身後有一位西裝巨人，他眼中閃過惶惶不安，吶吶道，「叔叔，你、你叫我啊？什麼事？」

「小朋友，你有沒看到這裡有其他……小朋友。」

汗青怯怯道，「沒有啊，這邊就我跟另一個人。」

「那另一個人呢？」

陳汗青回頭，頓時卻像看不到阿星，抓了抓屁股，緊張地搖搖頭。

西裝巨人嘿了一聲，森然道，「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愛說謊的小孩下地獄時會被怎麼樣處罰呢？」，他邊說邊從右手拉出一條黑黝黝、閃亮亮的長鏈子，只聽那鏈子墜地「喀拉喀拉！」響徹於這寧靜的大禮堂黃昏時分，異常刺耳難聽。

汗青搖頭如鈴鼓，怕快嚇到閃尿了，「不知道，真的沒有，這裡就我一個。」

黑皮鞋「叩！」地踩到跟前，西裝巨人將不到一米六的汗青團團籠罩，右手拖曳「叮咚！叮咚！」摩擦地板的鎖鏈，蒼白無血色的左手緩緩取出西裝外套內襯的一塊牌子，這牌子呈不等邊五角形，上寬下窄，上頭密密麻麻神秘墨字。

「噢，記錯了。」巨人端詳了木牌喔了一聲，低沉笑了，「抱歉，叔叔記錯了，不是小朋友，應該是小嬰兒，剛出生不滿一天的小嬰兒，嘿嘿你有看到嗎？」

「沒有、沒有，我沒看見。」

汗青嚇得一臉挫青屎樣，據實以告，連連口吃，「我、我、我是跟我的朋友，阿星，約來這裡找、找、找林怡晨，怡晨是我們班班長，她不見了，因為之前不見的人回來都很奇怪，我們不要怡晨變怪。叔叔、大叔，那你來這幹嘛啊？」

「我來是為了帶走，不該待在這的人。你有沒有看到這樣的人？」

僵如木石的阿星一頭霧水，想必汗青也是，看他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下一秒，阿星眼前閃爍大片黑白像是被什麼異物給矇住了雙眼，登時腦袋裡劇烈暈眩，整個人好似跌入了深不見底的漆黑洞穴裡，剎那就完全失去意識與知覺。

發生什麼事？

我還在大禮堂嗎？陳汗青還好嗎？

林怡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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